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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正暖,熏风如旧,金谷楼经年不断的丝竹声却被叫停了,原因无他,钟琢玉包下整个二楼三楼,只为了有个清净的地方吃饭谈事。
通透敞亮的一楼庭院中遍布着到了花期末尾的六月雪,无尽白花痛痛快快的掉了下来,落了一地的朦胧白雾。
斑驳花影中,乍见美人笑颜。
靠在窗边的钟引光看见秦家的人来了,便连忙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又向还在吵嚷着停不下来的众人知会道:“到了到了。”
齐意康为她摆放好椅凳,好让她不费力地便能挨着自己坐下来。
这是钟琢玉和秦觉浅互通心意后,专门设下让家中长辈见面的私宴。
虽然要谈的是婚姻嫁娶大事,但秦觉浅并不想把气氛搞得太过严肃,因此除了家中主事的长辈外,还都各自叫了几个至交密友。
也不知道钟琢玉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赵掌柜劝好的,今天他也到了,虽然从进门起就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但终归是来了,还带上了不情不愿的赵献。
杜蕴坐在靠左边的主位上,其余诸人都是顺着左边坐的,右边则为秦家空置出来。
不多时,秦家那边的人就推门进来了,众人起身互相见礼问安,着实热闹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落座。
秦觉浅坐在右边与钟琢玉对应的位子上,对他露出个含羞带怯的笑。
杜蕴和秦家的郎主娘子刻意压低了声音谈话,下面的小辈便也自顾自地推杯换盏,不做打扰。
秦觉浅旁边坐了一位妙龄女郎,听称呼应该是她本家妹妹,两个人正在掩口谈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笑得很是动人。
钟琢玉一时没忍住,便直接越过了中间坐着的几位长辈唤了一声:“三娘,你们在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此言不出意外地被杜蕴狠狠“啧”了一声,她拉下脸在钟琢玉胳膊上轻轻掐了一把:“不懂规矩。”
秦娘子笑盈盈地勾勾手:“无妨无妨。”
秦觉浅飞快地看了杜蕴一眼,才向钟琢玉说道:“我们在说梅花神女呢。她依靠算命为生,平时用梅花易数起卦,眉心中间又有一朵漂亮的梅花,所以得名梅花神女。”
钟琢玉投以笑睐,继续饶有兴致地问了下去:“单因外貌得名吗?她算的可准?”
秦觉浅羞赧地偏移目光,娓娓对众人道来:“准,听说她尤擅解梦。”
“她刚打出算命招牌的时候,摊子上门可罗雀,只有一个闲着没事干的懒汉和她说了自己的一个怪梦。他说他梦见有八个人来家中借宿,若是在清醒时刻,那定然是不会答应的,但在梦中迷迷糊糊的,便把人让进去了。梅花神女听完,便让他回家去收拾东厨,最好把用来烧火的木柴都搬的远远的,炉灶中也要把火苗扑打干净,院中至少备上十桶水。旁观的人都不明白,便问她缘故,梅花神女便说,他家近来定要走水。”
“那懒汉一听便急了,破口大骂,说什么也不信,然而才第二天,他便服服帖帖地把解梦钱给梅花神女补上了,此时的他已经被烟火燎去了半边头发。一问才知道,他家昨夜东厨起火,大半的东西都被烧坏了。他做事不勤快,懒得把净脸净身的水倒掉,在院中都堆积起来了,反倒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一命。”
“再说那梅花神女,她可是一点都不意外,她说‘八人’合在一块儿,分明就是个火字,是他自己把火请进家的,没有酿成惨剧乃是万幸。”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皆在啧啧称奇,好几个人都已经在问梅花神女会在什么地方出摊了。
连齐意康也凑近钟引光一些,兴奋地向她提议:“引光,你还记得上次我同你讲的那个梦吗?我到现在都没想起来写的是哪篇文章,要不你陪我去找那梅花神女问问吧。”
兴许和文人相轻是同样的道理,钟引光两弯丰腴的眉毛撇都没撇一下,便酸溜溜地戏谑他道:“看来我为九郎解过一次梦,也还是不够。”
齐意康着急忙慌地向她辩白,胡乱摆动的手差点把自己的茶盏都带翻了:“引光,我只是顺嘴一提罢了,当然不会不信你。接回了晃晃,我欢喜都来不及。”
钟引光看他瑟缩的样子,知道自己玩笑开过头了,连忙宽慰他道:“九郎,我和你逗乐呢,你别当真啦。想算的话,去就是了。”
齐意康在确认她果真没有生气后,才放心地舒出一口气,恬淡一笑:“还是不费心去寻了。”
在他们说话时,不知道几位长辈说了些什么,杜蕴只看了秦觉浅一眼,便不咸不淡地问道:“找梅花神女算婚期?”
钟琢玉颔首,拍了拍钟引光的背脊:“请期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即便不妥,还有小妹在。”
杜蕴向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顺着自己的话说:“纳吉纳征时要用到的礼书,也要仔细商量过才能拟定,这样一来...”
钟琢玉决断如流,唯恐自己说慢了似的:“俱以最高规格待之。”
杜蕴僵了半天才重新开口,语调也有些无可奈何:“即便如此,可要赶在秋分之前亲迎,到底还是有些仓促,不若放在来年开春以后...”
没想到钟琢玉只是眉眼绵绵地看着秦觉浅,以轻描淡写,却又毫不敷衍的语气说道:“三娘喜夏畏寒,我的意思,也是尽早定下来。”
几回交锋下来,秦觉浅甚至都不用自己开口,席上的明眼人都看出了些门道,杜蕴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没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钟引光端起酒喝了一杯又一杯,齐意康提着酒壶替她斟酒的同时,温声问道:“引光何故笑得这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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