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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榻上的时重小心翻了个身,以防扯动到伤口。
下山?时重纳闷。玉骨扇不寻就不寻了,反正自己本也不想寻。但让自己下山又是什么用意?
只是不论如何,先应了再说。她像是没有任何犹豫,流畅地答:“好。”
尽管重景说不必谢,可时重琢磨了下,救命之恩非同寻常,她郑重道:“旬景仙君,多谢你那时出手相助。”
重景没有说话,仍沿着山路慢慢走。东来有心想替他回一句,可嘴被重景用仙力封住,有心也无力。
良久,重景悠悠道:“去吧。”便切断了传音。玉佩又飞回到了重景手里。这次他没有收进去,而是将它缀在了腰间,随着他的步伐,玉佩的穗子轻晃。
重景看一眼怒气重重的东来,轻轻一抬手,东来的嘴又能说话了,他崩溃地长出一口气:“重景,你说话就说话,为何要封住我的嘴?难道我不安分么?”
重景面不改色,简短道:“聒噪。”
黎霜虎像是附和他似的,清脆地打了个响鼻。它耳廓处的毛发被重景拢了又松开,松开又拢上,略带痒意,又带酥麻,舒服得很。
黎霜虎眼珠子咕噜一转,朝着东来又打了个喷嚏。看在东来眼里,仿佛在说:东来仙君,刚才不是我有意的,现在才是。东来狠瞪了它一眼,这蠢老虎,看人下菜!
重景对他俩的爱恨情仇并不关心,想着时重说的那句话:旬景仙君,多谢你那时出手相助。他默然不答,心里却想: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么?道什么谢?
在昭镇时,他将玉骨扇给她,时重一步三回头,看似走的极为不舍。他站在檐下,雨珠如帘。时重清澈的眸子时不时往回望,略带犹豫,又略带担忧。
重景有些好笑,但面色不显,在她再次望来时,终于出声:“怎么了?”
时重顿时停住了脚步,转身望去,像是得了应许,期期艾艾道:“旬景仙君,我此番回去,可会有甚么危险?”
重景笑意不显,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危险我不知,但若你唤我,我会应的。”他在为她搭脉时,就附了仙术于其上。风雨楼他要查,而她来的刚好,尽管她妖力浅薄,但既支使了她去做危险的事,又怎能不为她设一层保障?
时重听了他的话,心放下一半,却还是不挪步子,甚至往回走了两步:“仙君,如果方便,能送一送我么?”
旬景愣住一瞬,后浅浅一笑。从未见到过如此单纯大胆的妖,知道他是仙,竟然跟他提条件?她可还记得自己是被擒来的?他的视线落到时重的头顶,额前。
春雨如丝又无声,时重站在雨里,雨点细小得连衣衫都津不透。可落在她的发丝上,脸颊上,却绵绵缕缕,衬得她发丝更黑,脸庞更润。她的脸上带着讨好般的笑,酒窝陷下去,带出了点活泼可爱。
只是他是无情的雇主,本也没有要送她的想法。究其根本,她是来杀他的。此刻他被这小妖的大胆逗笑了。
于是重景道:“未尝不可。”
缚妖索被他收了起来,再抬手,小院里便出现了一个璀璨的,泛着金光的法阵。时重从未见过,好奇地睁大了眸子,站在阵外久久不入,打眼细瞧着。重景看破她眼中的羡慕和渴望,却并未点破,也未出声催促。他只不过使了个小把戏,法阵随他心念而动,自然而然地将时重圈在了里面。
时重讶然抬头看他,下一瞬,法阵光芒大作,时重就被转移到了黑山。
院中已无人了,只余一圆形石桌并两方石凳,院外皂荚树被雨水打得愈发翠绿,有枝桠延伸到了院里头。他凝目看着皂荚树,在院里又站立良久,陷入沉思。直至东来顶着雨推开院门,他恍然惊醒,才抬眼看去。
东来是个张扬的,不同于时重,仙力在他身边萦绕,雨丝近不了他的身。他沿着青石板大跨几步便走至重景面前,眨巴几下眼睛道:“辰天官,你在发呆么?”
重景转身走向屋内,衣袍稳稳不动,漫不经心道:“情况如何?”东来眉开眼笑:“你就放心吧,我去看了,人间皇城外的错乱已然被纠正了。”
只不过他又带点困惑:“只是奇怪得很。听闻那时人间皇帝刚坠楼自尽,皇城内无真龙护卫,按理说也要受到波及......”
“可隆冬时节,城外一夜回春,城内却还飘着雪,当真是令我匪夷所思。”
武将的心思可真简单,连这也捉摸不透。重景好心情地替他解惑:“只因死去的那位,不是真天子罢了。”
那真天子在何处?
东来讪讪,觉得有些道理,可仍未参透,歪着调子“哦”了一声,心念一转,又道:“那你方才作甚么出神?”
重景不答,对这武将的直来直去颇有无奈,只能提了桌上的冷茶便要往杯里倒去,却忽地想起这茶盏是时重昨夜饮过的,于是提着小壶的手一顿,神色自若地将杯盏收了进去,又换了一个新杯盏出来,这才将小壶轻斜,送了茶水进去。
东来对他这一番动作毫无察觉,自顾自思量。难道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么?脸上正要露出狐疑的表情来,却听得重景说道:“是天帝要下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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