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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在不忍心听这张焦尾琴被她弹成这样。
坐在后面的齐意康看他上手抓住钟引光,眉头一紧,从座位上蹿了起来,他不顾旁边的人都在看着,便冲过去一句话也没解释的推开了李邀云的手。
他一阵气急攻心,咳嗽了半天也没停下来,还牵动了全身上下都跟着不舒服。
齐约一慌,本是要上前去看他的,却又见钟引光更快一步,已经把自己的琴座让给了他。
她克制的用手背替人抚着后背,齐意康咳嗽的频率明显减慢了一些,但又一直断断续续地没停下来。
何愈此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忍着没有拂袖离去。
李邀云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郎君保重身体。”
随即又转过头对着钟引光道:“虽然琴技一般,但能体悟出女郎心物相合,只是与在十二门那天的一曲有云泥之别罢了。”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他直直的指出来有些难为情,但钟引光也不置可否,她本来想听的就是李邀云对《高山流水》的评价。
“那天的一曲泛音似天,按音如人,散音则同大地,天地悠悠,万物之声都在其中,称得上物我两忘。”
他在瑶琴前方坐下,冥思苦想了一阵:“还真有只会弹一首曲子的人?你是在哪位名师背后偷学来的吗?”
钟引光很是满意他对自己的认可,掩口而笑:“明明如月,初一则朔,十五则满,物有盛衰,而琴无变,大音希声,道隐无名。”
李邀云的眼中有了好奇:“女郎道法深厚,这道法却不是从琴中得来的,真叫人想不通,女郎究竟是在哪学的此道?”
钟引光愣住了,一时兴起倒把话题带到了她无法直说的地方。
正在想着怎么能不提司天台答话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齐润和何愈父亲,以及齐娘子,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来到了后堂。
齐润看到坐在四面漏风处的齐意康,走上前,把他牵回了后面的座位上,才脸色稍霁地发话:“坐这听琴即可。”
齐娘子有意无意地看了看站在琴座旁的钟引光,始终没说一句话。
堂中人都迅速站起了身,等齐润一行三人坐下才又重新落座。
钟引光如芒刺背,思绪被打乱,这下更不知道从哪开始说了。
偏偏李邀云浑然不觉,他一直等着钟引光回答,还不屈不挠地叫她:“刚刚的话还没说完。”
钟引光再也没有了和人说话的意思,她勉强笑着,生硬地说:“妙手天成偶然得之,我也说不出个一二。”
李邀云古怪的看她一眼,没继续问下去。
齐意康直觉她有些不自在,便主动说道:“天色已晚,我送钟女郎回去吧。”
手足无措的钟引光感激地看了一眼他,拉起恋恋不舍的梁有仪,垂着头朝座上的齐润和齐娘子拜了一拜。
齐娘子一指齐约,齐约立马心领神会地跟着出去了。
众人喧哗,齐意康坚持要陪她到车舆前,压低了身子在她耳边,语气缓慢而笃定:“今日虽有烦忧,但请引光期盼来日,待可待之事。将来,我必定不会再让你黯然神伤。”
钟引光愣了一愣,一澜叠一澜的心绪汹涌,她任凭自己接住人温柔的目光拭弄,身不由己地朝他颔首。
直至梁府上的马车行远了,齐意康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齐约戏谑地看着他:“九郎,跟阿兄说说呗,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人家的?”
齐意康冷漠地一口回绝:“不说。”
齐约拖长了声音:“这你不就和阿兄见外了。”
齐意康没再和他纠结,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从明天起,阿爹和阿兄给我准备的书我都要认真看。”
齐约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样瞪大了眼睛:“先前阿爹和几个长兄轮番上阵,苦口婆心地劝了你那么久,你都说自己不愿意入朝为官,怎么突然开窍了?”
齐约看他没有半点吐露心声的意思,也不为难他,一溜烟儿地跑去告诉齐润这个好消息了。
在车舆中坐了半天,钟引光总算从心如擂鼓的状态中缓过劲来了,她这才发现旁边的梁有仪沉默不语,却笑得痴痴的。
“六娘?你怎么像中邪了一样?”
梁有仪眉眼间环绕着喜色,没接她的话,只说:“四娘,我回去便请最好的夫子教我鼓琴,我也想像你那样和李郎君谈天说地。”
钟引光细细地打量着她,微叹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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