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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杯弓蛇影（第2页）

无论是出于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出于在他被傅深单方面殴打时，这两位挺身而出，而他应该要产生的感激之情，他此时都应该是要劝架的，再怂再怕事，好歹也要做点别的什么事来分散下这两人的注意力，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人，愿意看两个对自己好的人吵起来。

但事实上，他现在就是什么都不想做。

像这样沉默地坐在中间，听着姜慎和骆凡你一言我一语地刺激对方的愤怒神经，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

一边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罪恶，另一边却任由它疯狂滋长。与此同时，这种感觉似乎还很熟悉。

“那边，谁要拿药？还不把单子拿过来等什么呢？”

姗姗来迟的抓药人员终于出现在了窗口前，他白大褂才穿了一半，露出里面荧光绿的薄款长袖衫，一种浓浓的业余感几乎要撞破面前的玻璃冲到几个人面前。

方泽原这才如梦初醒，拿着药单起身，面上慢吞吞地挪向窗口，内里小心脏却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怎么像个变态一样期待着姜慎和骆凡反目呢？

他心虚地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而后者似乎依然在怄气中，虽没再用尖锐的话语刺痛对方，可身体却依然倾向两个相反的方向。

——

傅深发了疯似的殴打转学生这件事，原以为除了那天在现场的人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毕竟摄像头出了故障，骆凡推崇‘息事宁人’，如果不是涉及切身利益，就不会轻易地把事情往上报；姜慎如今加入了监检会一队，应该也会跟着骆凡的准则来做事；而方泽原这个怂人……傅深想都不愿意想到这个名字，直接跳过，剩下的，就只有他自己队里的成员。

任他想破头都想不出来，是谁把这件事捅到了教办的门口，以至于当天下午，他就被褚墨新叫到了办公室。

校长先生虽没有用激烈的言辞来责骂他，但盈盈笑意裹挟下的冷嘲热讽，傅深也听得出来，因此在离开校长室时，他做不到无动于衷和面不改色。

他出来时没有顺手把门关上，恰逢此时，校长助理似是有事要给褚墨新报告，顺着门开就直接走进去了，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傅深耳朵尖，等电梯时就听到一句：“看来他很适应监检员这份工作。”

这话在傅深的脑子里转了一圈，慢慢勾勒成了某个人的轮廓。电梯门开启，他捏紧拳头走了进去。

用到了‘适应’这个词，肯定不是指已经当了监检员很久的人，而最近加入监检会的，只有那么一个人，还恰好，那个人早上就在现场。

傅深没想错的一点是，刚刚褚墨新话里所指的的确是姜慎，但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打人的事，是姜慎检举的。

褚墨新这句话的本意先不必深究，原因是，傅深后续因为这句话而做出来的一系列举动所带来的影响，要远比这句话的本意大得多。

——

水流从头顶落下，顺着皮肤流过耳后，随着颈侧的线条，至肩膀，至后背，直到流过脚背，才到地面。

水是冰凉的，带病之躯在秋天夜里洗一个冷水澡，似乎就是奔着自虐去的。但方泽原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些。

无论他转多少次学，有些事情，都没办法改变。说起来也不知道该赖谁，当年那件事发生后，他陆续去过几间学校，不知怎的，就那么点破事儿，居然有那么多人，都多少听说了点儿。

见过细长又恶心的千足虫吗？

每当方泽原站在人群中间，就会有那些闲言碎语，像千足虫一样死命往他的耳朵里钻。

一如此刻，他站在澡堂的隔间里，千足虫粘着水汽，湿哒哒地爬过他的耳廓，突然一头扎进耳洞里。

“喜欢男人？听谁说的？”

……

“喜欢的还是傅深啊？这么勇？”

……

“你说以后他来澡堂洗澡的时候我们要不要都出去啊？”

……

隔帘底下，下水道口，地缝间隙，地漏顶端，无数的千足虫裹着凉水涌进这个小小的隔间里。方泽原站在中间，颤抖着身体，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却被凉水呛得猛咳。

呼吸刚刚才缓了过来，他蓦地睁开被水冲得通红的双眼，转身将隔帘一把拉开。

教学楼顶的嵌入式钟‘——哒’地响了一声，分针指着‘5’字。

隔间外面，一个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