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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溯有点拿乔,进屋后转身在圈椅里坐了下来,舒适地伸了伸长腿,半晌才道:“你猜。”
居上心说猜你个鬼!你跑到这里来,话里有话了老半天,不就是为了带回消息吗。等她开口问他,他又装模作样起来,这种人就是讨厌!
讨厌归讨厌,她也不能舍近求远回去打听,只得好声好气道:“郎君,我很想知道,你快告诉我吧,别卖关子了。”
凌溯这时方勉强说好吧,“我从右相口中探得了一个消息,今日五嫂出门会见了马车上的女郎,彼此唇枪舌战了一番,那女郎放下话,要像男子一样向五郎下聘,迎他入赘胡家。”
居上听得鬼火四起,“她做梦!五兄有夫人,孩子都好大了,入赘她家做上门郎子,简直异想天开!可惜我不在,不能当时对付她,否则一定好好教教她什么是礼义廉耻,偷人东西会挨打。”
凌溯失笑,“你又要打人?”
居上说是啊,“道理说不明白,那就只有拳头最管用。五嫂是个和气的人,平时说话都从来不高声,怎么辖制得住那种女郎!我原本想困住了五兄,她只要不去理会,时候一长那女郎自己没了兴致,慢慢就淡了,没想到她又跑去和人家对阵。结果说又说不过人家,骂也骂不过人家……”这里话还没说完,想起自己之前诓骗了凌溯,便识趣地拿披帛掖了掖鼻子,在一旁坐了下来。
凌溯其人,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记得你上次同我说,是阿婶见五郎太懈怠,想让五郎忙起来,才托我向兰台施压的。”
居上支吾了下,“这不是……家丑不可外扬吗。随意说出去,怕惹人笑话。”
凌溯缓缓点头,“原来我在小娘子眼里,终究是外人。”
关于未婚夫算不算内人的事,她其实也衡量过,最后的答案是不算。
即便是正经成了亲的郎子,都未必事无巨细样样告知他,尤其是事关娘家的。这回让他得知内情,是没与家里人好好通气,要是早说明白,这件事就不会穿帮了。
所以这个问题就略过吧,别去纠结什么外人内人了。她忧心的是另一桩,托着腮喃喃:“这下怎么办啊,都怪五兄,应该将他五花大绑送到五嫂面前,打他个皮开肉绽,让五嫂出气。还有那女郎,她到底要干什么?是想给五兄做妾吗?”
凌溯低头转动一下手上的虎骨扳指,曼声道:“人家说了不做妾,宁愿做外室。”
这下满屋子的人都直了眼,世上还有如此不走寻常路的女郎?到底该说她洒脱呢,还是该说她寡廉鲜耻?
总之凌溯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过问为好,“那些偏门的儿女私情最难办,交给五郎自己解决吧。”
居上靠着椅背感慨:“这世道对男子太宽宥了,要不是辛家有三十不纳妾的家训,他就算把那女郎迎进门,五嫂也没有办法。”
凌溯看她萎靡,觉得现在是个好时机,便乘机问:“你讨厌郎子纳妾吗?将来我要是纳妾,你也会这样义愤填膺吗?”
居上明白了,他是在提前给她暗示,“郎君指的,是正经官宦人家选出来的女郎?”
凌溯点了点头,毕竟胡姬和昆仑奴,一般是入不了后宫的。
这样一来,就不得不面对现实了。如果老老实实说不喜欢他三宫六院,会不会惨遭退还?在行辕这么长时间,慢慢觉得这里还不错,典膳局手艺很好,每月还有高于家里好几倍的月俸,放弃了有些可惜。
就譬如雇主询问你愿不愿意任劳任怨,你一定要说愿意一样。居上权衡了一番,由衷地表示:“如果是世家出身的女郎,我当然没有二话。郎君身份尊贵,纳妾之事无法避免,我对郎君没有别的要求,只求郎君不宠妾灭妻,我就很高兴了。”
谁知凌溯倏地冷了眉眼,“就这样?”
居上诚恳地说:“就是这样。只要郎君保证没人能撼动我的地位,郎君愿意如何扩充后宫,都是郎君自己的事,我没有意见。不过有一件事要先说清楚,我不给别人带孩子,尤其是我自己还没有孩子之前。”说着笑了笑,“郎君明白我的意思吧?”
对面的凌溯早就铁青了脸,他实在没有想到,她除了大胆之外,还有大度的美德。
天底下真有妻子,愿意丈夫随便纳妾吗?还是不计数量,随意往家里带的那种。如果真有,那这位妻子不是活菩萨,就是对丈夫完全没有感情。
他们是奉旨成婚,先前听她说的那些话,他以为她已经产生独占他的念头了,结果经不起盘问,一问就原形毕露了。
只在乎自己的地位,只要他不宠妾灭妻……他失望至极,站起身无声地望了望她,转身从上房走了出去。
居上茫然看向药藤,小声道:“我说错什么了?”
药藤呢,对于太子一直抱着敬畏之心,也从来不觉得开国的太子,像寻常男子一样七情六欲泛滥。
经过冥思苦想后,药藤得出一个结论:“小娘子不带孩子,可能让殿下不高兴了。殿下要的是贤妻良母,你看雍王,不就是皇后殿下带大的吗。”
居上一想,确实有道理,是自己失算了。
那厢凌溯回到东院,对着满案的文书看不进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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