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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啊。”
辛婵终于看清他的脸,然后坐直身体,一手撑着下巴,“你坐。”
晏重阳似乎有片刻犹疑,但见辛婵仍在看他,他还是一撩衣摆,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睡不着,随便走走。”辛婵大约是有一丝醉意的,即便她喝得不多,但此刻她的头脑也多少有些模糊朦胧。
那酒还剩下大半坛,辛婵索性都推到晏重阳的面前,“你喝吗?”
晏重阳沉默颔首,自己斟了一碗来喝。
辛婵适时问他,“好喝吗?”
“嗯。”晏重阳放下酒碗,只应一声。
辛婵笑了笑,捧着脸去看未拆封的那一坛酒,“是挺好喝的。”
晏重阳话少,几乎是辛婵说什么,他都只简短地答一两句,两人谈话的内容着实没有多少趣味,最终辛婵才问,“你是怎么拜入赤阳门下的?”
“我父亲是赤阳门中负责豢养培育炙凃鸟的鸟奴,我原本就生在赤阳门。”
晏重阳的身世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他与那许多宗门子弟不同,他原本就是赤阳门中奴隶生的儿子。
辛婵愣了,大约是又想起了那个总是刻意为难她的赤阳门门主葛秋嵩,她半晌才道,“那你们赤阳门倒是要比烈云城好一些。”
毕竟在烈云城,奴隶是从没有资格修行的。
晏重阳却扯了扯唇角,并未同她多说些什么。
赤阳门比之烈云城从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他从奴隶之子到如今的赤阳门首徒,其中艰辛多少,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我们也算是有些缘分,”辛婵干脆倒了一碗酒给他,自己却只倒了一点点,她端起碗对着晏重阳笑,“我敬你。”
晏重阳瞥见她碗里那几乎只一小口便能喝光的酒,再去看自己面前那被她斟了满满一碗的酒。
清澈的酒液里映着桌上那只灯笼的光,弯弯的一侧剪影,好像月亮。
“我若是再喝,可能就走不回去了,你酒量比我好,合该多喝一些的。”辛婵端着小碗,理直气壮地说。
晏重阳倒也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那一满碗的酒,同她轻碰,随后便仰头饮尽。
“你和你师父还真的很不一样。”辛婵一手抱着灯笼,一手抱着一坛酒往回走时,还在同晏重阳说话,她踩着地砖积聚的少许雨水,在湿润寒冷的冬夜里,呼吸之间就有缭绕的雾气。
“师父为人是固执古板了些,还请辛姑娘见谅。”晏重阳自然清楚自己的师父葛秋嵩到底为难了辛婵多少回。
“你的炙凃鸟呢?”喝了酒的辛婵却思绪跳脱,忽然又将话头牵到了别处。
晏重阳稍有些愣神,随后却又拿出一枚骨哨来,那是死去的炙凃鸟的骨头所制,吹出来的声音就好像风拂过叶片的簌簌声似的。
但随即辛婵就听到一声鸟鸣,一只翎羽火红的炙凃鸟轻飘飘地立在晏重阳的肩头,它一来,便如携带了融融暖意的火炉一般,驱散了那拂面而来的寒气。
就连天空中细碎的雪花也在落下的瞬间融化蒸发,根本没有机会触碰到他和他肩头的那只鸟身半分。
“你们赤阳门的冬天,是不是都没有雪?”辛婵忽然说。
晏重阳点头,“嗯。”
赤阳门主修祝火功,常年与烈火为伴,再加上这天生属火的炙凃鸟,整个赤阳门几乎年年都如身在酷热夏季一般。
那里的确是从未下过雪的。
千万仙宗之内,也唯有烈云城与赤阳门的季节从不分明,一个常年冰雪覆盖,一个则从来炎热难消。
“辛姐姐!”站在客栈外头张望了许久的林丰提着一只灯笼,远远地便见着那捧着灯笼与一小坛酒的姑娘同另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自长街尽处走来,他忙迎上去,却见辛婵此刻已是脸颊微红,稍显醉态。
“辛姐姐你大晚上的怎么就跑出去喝酒?”林丰将她手里的灯笼接过来,原想再帮她拿着那一小坛酒,她却往后躲了躲。
“你好好照顾她。”晏重阳只对林丰说了一句,便率先踏上阶梯,走进了客栈大门里。
林丰将辛婵扶回房间,见她将那一小坛酒放在桌上,又坐在那儿发呆,他也许是想起了些什么,便道,“辛姐姐,这酒,是要给谢公子的吗?”
也许是“谢公子”这三个字令辛婵陡然清醒了几分,当林丰递过来一杯热茶,她喝了一口,就忙摇头,“是我要留着自己喝的。”
林丰挠了挠后脑勺,只觉得自己猜错了,便“哦”了一声,又将辛婵手里的茶盏接过来放下,随后说,“辛姐姐还是早些睡罢。”
在平城四五日的时间,原本因妖物魔化而污染的水源已经被几宗合力整治干净,平城的百姓也终于得以有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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