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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婵不知道为什么,盯着他那双含笑的眸子时,气势便越来越弱,“这一路上,他每日来看你两三回,你都,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谢灵殊轻轻地“啊”了一声,他松开她的下巴,“少陵长老曾有过一道侣,与其恩爱不疑,即便爱妻亡故多年,也始终念念不忘……这在九州宗门里流传甚广,你怕是误会了……”
辛婵却皱眉反驳:“既然妻子早亡,你怎知人家不是将你当做了第二春?”
“第二春”这三个字脱口而出时,她便已见他面上稍滞。
这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安静得出奇。
“原来小蝉,”
良久,她终于见面前的他那双眼睛里又漾开丝缕笑意,也是此刻,他忽然稍稍俯身,凑近她,嗓音仍是幻术包裹后的属于女子的嗓音:“是不喜我这幻术?”
辛婵的眼睫颤抖,往后退了两步。
“烈云城的户籍管控森严,且从不轻易允许外来人进入,我这么一个没有来历之人,要入城安身便是一件难事,便是这馥玉楼掌柜的身份,也是我费了些周章才处理妥当。”
他轻叹一声,像是有些负气地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也需体谅我的难处。”
辛婵听了他的这些话,那张特意涂过蜡黄颜色的面庞上便露出几分踌躇之色,但片刻,她还是嗫喏了一声,“对不起。”
即便是到了此刻,辛婵也还是无法确定谢灵殊如此费力救她,究竟是不是怀着什么目的,因为她知道自己除了娑罗星,便也没有什么是值得他贪图的。
可他却又好像从未将那娑罗星放在眼里。
但无论如何,辛婵永远清楚,他于她确有救命之恩。
她忽然说,“你救了我,还带我离开了那个我以为我永远都走不出来的地方……”
“谢谢。”
她知道,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一直未能这般正式地向他表达感激。
辛婵忽然垂首行礼,还有这一句听来便认真的“谢谢”,倒让上一刻还在调笑她的谢灵殊有一瞬怔忡。
但也仅仅只是半刻,他眉眼越发柔和,伸手轻抚她的发,低声轻笑,“谢我倒不必,我只盼你这一路上再乖一些,别再气我了,嗯?”
辛婵不知为何,脸有些发热,大抵是离他太近了些,她几乎嗅到了他身上的香味,于是后退几步,也没来得及去看他,转身便走。
只消一日,玄鹤船便载着众人抵达千万里之外的禹州。
天色已经黑透,辛婵提着灯跟着谢灵殊下了船,在水畔听着他同那正清门的少陵长老寒暄了些时候。
辛婵有些晕船,精神并不好,但她此刻还是努力睁大了眼睛,在细细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界。
河畔千灯摇曳,远山都在这一片昏暗的光影里沉湎为连绵不断的浓黛。
这里没有雪,没有结满枯枝的冰凌。
这里的夜风都很柔软,河畔有枝枝柔绿在灯火里时隐时现。
这里有着,处在极寒之地的烈云城从不曾拥有过的繁花绿意,温暖如春。
住进客栈后,谢灵殊唤来店小二要了些饭菜,转身回到屋里时,便见原本坐在桌边的姑娘已经不见。
他眉目一凛,可掐诀感应了玉蝉所在的方向后,他却又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形化为流光,转瞬便落在了窗棂外的屋顶上。
“你也不怕跌下去?”
他见辛婵坐在砖瓦上,手里还捧着那只挂在她脖颈间的玉蝉,便淡声道。
“我爬惯了,不会摔。”辛婵见那玉蝉没再发出光亮,便松了手不再管它。
谢灵殊索性也坐了下来,在她身旁时,伸手便有一壶酒凭空出现在他的手里,他把着酒壶喝了一口,“在烈云城多年,你怕是只在极昼与极夜交替时,才见过这种黑白更替罢?”
他不必问,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嗯,”
辛婵应了一声,抬首望向浩渺夜空,“我想看看真正的黎明。”
烈云城的黑夜与白昼都太极端浓烈,才让她从未认真领略过这种更替的光景。
谢灵殊半躺下来,又灌了自己一口酒,那种烈火灼喉的感觉令他没由来地觉得痛快,于是他微扬眉眼,轻轻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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