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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有点尖了。”外婆桥评价,“低一个八度试试。”
少年清清嗓子,又是一句:“多情自古伤离别——”
“这次有点太低了,我唱一句你听听。”外婆桥坐起身,吸气收腹,唱了一个示范,“再试试?”
这确实有点难度,人造人努力模仿着她的神态,它的操控核心运转到了极致,海量数据被飞速分析后拆解,模型逐渐建立,尝试还原少女身上那种独一无二的形骸。
下一秒,它微微抬手,月光浇了下来,如白瓷上一寸新绸。
正如千百年前男优伶摹仿女形,即使人体构造千差万别,然而一旦染上那种华美的色韵,它便超脱了性别。
此时此刻,它真的像个千年前浅斟低唱的诗人了,在长亭边送别,幽幽地念出一句,此去经年。
此去经年,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外婆桥愣了许久,接着猛地一拍大腿,“没错,就是这个风骚的感觉!”
她拍起了巴掌,像打着一只手鼓,眼神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快活,“来,接着唱!我还记得几句——风急天高猿啸哀,一枝红杏出墙来!”
他们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唱了起来,几乎每一句都跑调,男孩和女孩的声音回荡在月空之下,时而庄严欢喜,时而带着微微的悲意。他们唱五花马,千金裘,烟花三月下扬州,凤凰台上凤凰游,天回北斗挂西楼,孤帆远影碧空尽,天地一沙鸥。唱至尽兴处有如歇斯底里的呐喊,女孩脱了所有的防护服,在月下蛙跳,像一种莫名其妙的舞蹈,他们好像在此时此刻都疯了,而此时此刻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当全世界只有两个疯子的时候,他们就是一切的尺度,大可以他们为标准定义何为最正常。
因此,此时此刻,他们最正常、最疯癫、最痛苦、最欢喜,是世间所有最幸福与最不幸,是从万古至永劫的一切最悠久,自然也是坐拥所有诗歌的诸侯。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
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
我也会围棋、会蹴鞠、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
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
唱到最后外婆桥的嗓子已经全哑了,她在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打了个滚,朝月下的少年道:“成了,你现在的声音和一百年前我听到的歌声已经很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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