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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睡了没多久,她就被外头刺耳的叫喊声吵醒,意识还未完全清明,一股刺鼻的烟雾就已涌入鼻腔,呛得她咳嗽不已,眼泪夺眶而出。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霍然睁开眼,通红的火舌赫然闯入眼帘。
“走水啦!走水啦!”
锣声“咣咣”响彻整个子夜,曦园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夜里风大,火势蔓延得极快,呼啸着自四面八方压向她住的小院。每一个弹指,火舌都在疯长,“噼里啪啦”舔舐房屋。黑烟滚滚升腾,似一条泼墨的巨龙,直冲云霄,生生将这片被火光映亮的夜空重新拽回到黑暗之中,抢夺声、泼水声不绝于耳。
元曦尚未清醒的意识,也在顷刻间变得明朗。
她二话不说翻身下床,拿床头案几上的水壶将帕子浸湿,掩住自己口鼻。
曦园临水而建,好端端的,怎会突然起火?
不用多想,她心里便有了答案,腔膛里的怒火跟着烧了起来,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火势已席卷入屋,元曦忙俯下身,沿着墙往明间方向走,想看看能不能从大门出去。可屋门早已叫火舌吞没,根本无法踏足。
一星火苗迸溅到她寝衣裙摆上,元曦忙跺脚踩灭。当下也不犹豫,拿起脚边的凳子,用力往窗户上砸。窗棂“吱呀”一声落地,却也是被烈火包围。
不仅没找到生路,还让大片浓烟顺势从破口拥挤进来,本就不甚安全的屋子变得更加危险。
元曦两眼被熏得火辣辣地疼,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她转身想赶紧离开,房上的横梁不堪重负,发出一阵瘆人的嘶鸣声,从头顶砸落,摧枯拉朽般将卧房上方的大顶带下。“轰”地一巨响,炸开大片火焰,宛如暗夜里盛放的红莲。
若不是元曦躲得及时,此刻早已葬身火海!
然眼下的情况,也并不比葬身火海好到哪儿去。
大火越烧越旺,将她团团包围,只剩脚下这片方寸之地尚未被火舌吞噬,但也是迟早的事。
元曦无力地蹲下,地面被火烧得滚烫,隔一层绣鞋,也似踏在针尖上。
浓烟呛得她喉咙剧痛,腔子火辣辣地疼,想大口喘息,可张嘴只会被热浪灼得更厉害,她只能咬牙硬挺着。
这个时候,她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卫旸。
可是想他又有什么用呢?别说他现在根本不在京,就算在,也不会赶来救她。这么个碍事的家伙,他巴不得她快些被火烧死吧!
元曦惨然一笑,委屈和不甘攫住她的心,她愈发不能呼吸。
意识逐渐趋于模糊,恍惚间,她听见窃蓝和银朱在院子外哭喊,伴随又一阵木头断裂的声音。旁边的十二扇沉香木屏风在火海中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倒下!
她知道,她该躲开,可双腿就是不听使唤,扎在原地如何也动弹不了。
元曦认命般闭上眼,安静地等待命运最后一刻的到来。手臂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抓住,用力一拉。她毫无防备地从地上站起,跌跌撞撞,向后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面前是带着火苗的硕大屏风,从鼻尖轻擦而过,灼热感燎得她肌肤刺痛,恍如数万根银针齐齐扎落。
背后却是潮湿的衣裳,和衣下剧烈跳动的心。
环在她腰间的手清瘦有力,如铁铸铜浇般,几要将她嵌入骨肉,可指尖分明还在颤抖。
“元元,别怕。”他说,唇瓣就贴在她耳畔。
声音轻轻的,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伴着一股清冽的沉榆香,在她心口悠悠回响,顷刻间开出无数小花。
作者有话要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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