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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春来回来,年年没和他说只有死人才对着门睡的事。
他直接说自己想睡院子里,就把床放在几个石磙旁边,他半夜起来尿完,还能坐石磙上耍会儿。
两个人此时就坐在石磙上,春来看了看对着屋门的床,又看了看自己身边一周,点点头:“也中,不过,今儿不中。”
年年吃着煎饼问:“为啥?咱俩一会儿给床抬出来不就妥了?”
春来说:“地上老稀汊,床沉,会陷下去;再一个,才下了雨,外头老潮,咱要是搁这儿睡一黄昏,明儿清早被子能拧出水。”
年年在远离老场庵的院子里呼吸了一整天美好的空气,对屋子里那股味道的忍耐度急剧下降,对着哥哥撒娇:“我真不想搁那屋睡了呀哥~,那味儿真的太恶心了呀哥~”
“啧……”春来发愁地对着屋门口看了片刻,站起身,“你等会儿,我再看看。”
说完他就着月色,小心地踩着草往西边走。
年年喝了大半碗饭的工夫,春来就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卷绳子,身边还跟着老奎爷。
两个人没在年年身边停,春来往屋子那边走着说:“老奎爷说构树底下应该不会老稀汊,俺俩给床抬到那儿。
饲养室那屋有干草,咱一会儿给床底下多垫点,再扯一根绳,明儿咱起来了给被子晒晒,以后被子就不会可潮了。”
“啊,老美,不用搁那屋闻那臭味了。”年年欢呼着站起来,紧赶着把蜀黍面馍往嘴里塞,想快点吃完饭过去帮忙。
“就抬个床,你别过来,好好吃你的饭。”春来制止年年。
等年年吃完饭,床已经在构树下放好,春来和老奎爷正把两大篮子麦秸往床上铺。
年年跑过去帮忙,麦秸铺平后,他半趴在床上,伸长胳膊按着麦秸,让春来和老奎爷把褥子往上面铺——碾压过的麦秸比较碎,麦秸又光滑,不按着,褥子一忽闪麦秸会被风带跑。
老奎爷扯着褥子,小心地往下压着说:“明儿叫您妈找俩旧单子,给您做个帷帐,天热了,又下了几天雨,蚊子该上来了。”
年年听的浑身一激灵:“啊哥,这可得记好,要不我会叫蚊子咬死。”
蚊子在他身上一咬就是一个大疙瘩,痒的钻心,还好多天不下,他特别特别怕蚊子,有一个蚊子在耳朵边嗡嗡就睡不着。
春来有点为难:“咱家估计找不来恁多旧单子。”
年年懵:“那咋弄?”
老奎爷说:“不中您睡觉前弄点草熰熰(音ou),要是艾熰的话更好。”
他指指大门那边:“杂树林子南边沟堑上就有可多艾,过两天水落了,地不稀汊了,去多薅点。”
有了解决蚊子的办法,年年大为兴奋:“我明儿清早起就去。”
“敢。”春来厉声道,“那边沟里的水平淌,过几天再说。”
年年吐了下舌头,没犟。
这场雨是真的大,现在村子附近大大小小的沟全都漫了,确实很危险。
铺好了床,老奎爷又帮春来在老场庵的墙上楔了根木橛,把春来刚从他那里借到的麻绳系上,另一头系在构树上,这才算忙活完。
春来邀请老奎爷聊会儿,几个人又回到石磙边坐下。
年年终于问出了他好奇了一整天的问题:“老奎爷,别的队饲养员都是老头儿,你又不是可老,为啥当饲养员?”
“年年!”春来无奈地叫了一声。
“昂?”年年听出了春来嗔怪、阻拦的意思,有点楞,“这,这不能问?”
“没啥不能问的。”老奎爷笑着说,“我可能比那几个队的饲养员年轻几岁,可我其实也是个老头儿了呀孩儿。”
“可是你都当了可多年饲养员了呀?”老奎爷的态度让年年放下了心,他觉得这个话题应该没有哪里不合适。
不过他才六岁,对老奎爷的记忆一共也不过三年左右,老奎爷当了多年饲养员,是他听保国和保山说的。
饲养员因为需要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住在饲养室,并且杂活非常多,虽然工分比较高,对于有家有口的人来说,却不算是个好活,柿林村当饲养员的,要么是老光棍,要么是上了年纪、女人先走一步的男人。
老奎爷的年纪也就比祁长寿大几岁,且妻子儿女齐全,所以年年好奇他怎么会当饲养员。
“年年!”春来再次用脸色阻止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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