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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宴是眼下谢纾的化名。
谢纾翻折子的手微微一顿。
昨日李成用“单丝罗”试人,在田秀才醉酒狂言时又处处引导,此人不简单。
谢纾看了眼正熟睡的明仪,阖上手中折子,朝门外之人应道:“可。”
谢纾随李成去了船角无人之地。
李成扶着船沿的木栏杆,朝江面望去,良久长叹一声,直言对谢纾道:“闻兄不是布商吧?”
他说出这句话倒未出谢纾意料,谢纾只淡淡反问了句:“何以见得?”
李成倒也坦诚:“闻兄和令夫人确实乔装得很好,只一处露了破绽。”
谢纾:“哦?”
李成告诉他:“是令夫人的绢扇。”
“说也巧了,李某曾有幸见过这柄檀香炳金线缂丝牡丹绢扇。这扇子虽瞧着简单质朴,却价值不菲,原本出自定州,后经由定州刺史之手,献给了京里的贵人。”
“可这柄扇子如今却在令夫人手上,想来令夫人便是那定州刺史着意讨好的贵人。”
“这样的贵人,自不可能嫁给一介布商。”
谢纾朝他侧目。
李成接着道:“您既不是布商,手上却有通关文牒和户籍,身份自不简单。”
虽不敢确定眼前人的身份,但李成也猜了个七八成,退开几步,朝谢纾行了一个大礼。
“昨夜听田秀才提起新堤之事,某斗胆猜测您是为此事而来,故而一再试探,还望贵人恕罪。”
谢纾没否认:“你倒坦诚。”
李成道:“便是我不说,贵人也早知我心思,我有何苦欺瞒。”
以眼前这位的手段,怕是等他下了船便能将他家祖宗十八代做过什么,都查得一干二净。如他敢有一丝欺瞒,只随意吩咐一句,便能将他拿下置办了。
李成的确是个极懂分寸的聪明人。
谢纾深思片刻后,问:“你今日寻我过来,只为了说这些?”
“非也。”李成道,“我是想告诉贵人——”
“张玉之冤。”
张玉,江南道众商之首。亦是那个囤积居奇垄断建材,致使新堤坍塌的“罪魁祸首”。
江南道一带,依山傍水,物资丰硕的同时,纵横交错的江河及平缓的地势,为经商造就了便利。
故而自古便有人言,此地一出大儒,二出富商。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最初自江南道发家一批商户,起家靠的是贩卖木材、纸张、桐油之物。
张家便是这其中之一。
而后生意越做越大,所涉猎的买卖也越来越多,历经多年张家自山野无名樵夫摇身一变成了江南道一带首屈一指的富商之家。
每一个行当都有领头人,张玉作为张家掌事人,论人脉论财力皆属一流,江南道一带众商户以他马首是瞻。
每年孝敬给官府的冰炭银便以万计,张玉也因此结识了苏晋远。
这些年来,张玉为苏晋远敛财不在少数。
说好听点,叫臣民一心,说难听点,就是官商勾结。
囤积居奇垄断建材一事,倒也不能说同张玉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此事,若没有上头人授意,他一介商户纵是再有贼心也没那狗胆去做。
张玉早已是江南道受屈一指的富商,何苦赌上性命去赚那点子烂钱?
这其中自少不了苏晋远的威逼利诱。
无论这事张玉是不是逼不得已而为之,他既做了,该担的罪责确也该担。
却不想那苏晋远如此狠辣,弃车保帅,将张玉一家一百多口人一个不留全给灭了口,连刚出世三个月的婴孩都不放过。
李成对谢纾道:“不光是张玉一家一百二十口人,所有与张玉有过交集之人,都被苏晋远捉去严刑拷问。这意味着什么,想必李某不说,贵人也猜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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