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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沿着她的鼻尖漏下来,眼珠泛出带着红棕的褐色。
隋恕站在门框的位置,似乎被钉在那里。他定定地注视着她:“你在做什么?”
北风从她的身体与窗架之间挤进来,隆隆的号声响在话音之后。
简韶本想回答,倏地又匆匆说了一句,“先等等……”转过身想探出半个身子,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隋恕是很有力气的人,之前和他去打球的时候,她便能够看出来。
沿着她的手掌,他抽走了一根顶端拴着钩子的绳子。
隋恕的力道一下子松了下去,他凝视着绳子,一时没有说话。
“我的发圈掉在室外机上了,我想把它勾上来。”简韶道。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隋恕的两位长辈都是用绳子吊死的。
他是第一个目击者,两次都是。
空气一时有些凝滞的沉寂。
隋恕缓缓地将绳子盘起,然后给保卫科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去取发圈。
“我不会做傻事的,”简韶望着他,忽而开口说,“我还没有再见到小祈,我不会去死的。”
隋恕静静看着墙上的挂钟,没有去看她。
“你想带走它。”他说。
“是的。”简韶坦诚地承认,她的眼皮微微合了合,唇角边流露出一些克制的痛苦。
“我怀着它,从很小的一个受精卵,变成会动一动、蹭一蹭的小东西。它是我的小孩——隋恕,谁能抛弃自己的小孩?”
她没有流泪,但是眼眶中的渴求与痛苦完整地流淌进空气里,像黏稠的火山熔浆,将他烧灼。
隋恕没有与她争论,只是提醒她了一句:“简韶,它不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出生的——”
简韶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遏制着这种颤动,问他:“你要让它和你一样,生下来就是别人的作品,背负着别人的期望和理想吗?它是完整的生命体,它不是一枚勋章,也不是作品!”
简韶难过地望着隋恕,眼眸流转着悲伤,“你难道就没有一刻不甘过吗?”
来到这个世界上,连姓名都象征着祖辈的忏悔。他们带走他,塑造他,又以残忍的死法离开他,完全没有顾及过他想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他就从来没有难过、痛苦、怨恨过吗?
稀薄的日光里,隋恕和她对立站着,当她的头发因为背光形成一块浅淡的阴影时,他的脸完全直面被冷风刮过来的光层,颌角宛如被刀锋精细而不留情面地切割过一般,呈现出漠然的棱角分明。
“从未。”他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并不相干的事情,神色淬冷一片。
简韶什么都说不出来。
隋恕忽而问她:“你觉得人们会接受生化人大规模地生活在自己身边吗?”
简韶难以回答,保守地说:“我感觉非常难。”
隋恕慢慢地笑了笑,“病毒来临前,也没有人相信自己终日会戴上口罩和防毒面具。”
简韶的目光顿了顿。
“心脏有问题会搭桥,车祸截肢会安装假肢,角膜过薄的近视手术需要做晶体植入。基因是否改变、生化人造人是否形成并不取决于人类接受与否,而是外部的环境对人有什么样的要求。当这种改变使人能够在更改的环境里更好地生存下去时,人会顺利地接受一切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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