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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珠耳窝一痒,一时错乱,飞快地抬头看了眼他额上的束带,见还在,松口气的同时暗骂自己疯了。
她不能乱,更不能落荒而逃,她可是宣明珠,一个梦而已,谁会知道,心虚个鬼。
于是她拢了拢外罩缎衣,冷淡地“嗯”了声。
二人各自背靠舱门而立,宣明珠难得地面对一件事如此不自在,梅长生不动声色地瞧一眼她的神情,低问:“宝鸦睡得还好吗?”
“嗯。”
梅长生道:“殿下可是难眠?正好臣要去甲板走走,可为殿下引路。”
宣明珠握发放平呼息,心想这是在她的船上,是她的地盘,做什么反要避他?
她如鹤的秀颈优雅轻点,下颔微扬,清清嗓音道,“本宫睡不着,去外头瞧瞧月色。大人便莫随意走动了,回房歇着吧。”言下之意,她不想见他在眼前碍眼,合该是他避走才对。
说罢一抬眼,无意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宣明珠心尖不防一悸,忽想起梦中眼布落下之前最后看见的那双眼,慌乱一瞬,咬牙扔下句“不去了”,推门钻回屋子,将门板重重阖上。
梅长生在关闭的门外站了半晌,还是松不开微抖的掌心。
一个人遮掩的神色是做不得假的,他至此可确定,她的确入了他的梦。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条诡异的纽带,将他们牵扯在一处。只不过仔细回想,从前他撞入她的梦,是因她的执念化解,与过去的他做诀别,还自身一个清清爽爽,而如今……
他满心压抑着说不出的腌臜。
此刻他的心情,仿佛在峭壁之上不着衣缕地走钢索,在害怕中兴奋,又在无耻中沉沦。
可清醒时候,每当看见纯洁高贵如她,他又恐玷污了她。
左右摇摆,进退两难。
梅长生独自往甲板而去,扶着木阑一人站至天明。
寅卯相交时分,东方既白,余小七在宝船二层的甲板上看到了那道萧索的身影。
他忙沿着一条角梯上来,手中端了盅温热的参汤,“大人请用。”
梅长生回头看了一眼,吹了一夜风的嘴唇微白,“先放着吧。”
余小七舔舔唇,小声道:“那个大人,您之前吩咐过小的,若您哪天不想喝,便让小的提醒一句,身子紧要。”
梅长生听见迟了一晌,点头,长睫意兴阑珊地扫过来,接盏一口喝下那碗半药半补的参汤,交回给七郎,“这些日子辛苦你照料了。”
他自从离开汝州后,便寻了一支百年血参交给手底下的人,令他们每日清晨切下五钱,加龙眼刺五熬水送来。寅末卯初,正为心肺气血相交之际,他翻阅了那么多册医书,别的用处没有,倒是能给自己开个养元方子。
身子紧要,因为此身还有用,他要养好。
却说宣明珠夜里折腾了一回,回房后心气莫名浮躁,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四更天,才挨在床沿边抵着宝鸦香甜的睡颜不觉眯着了。
再醒过来,也睡不过一个时辰,手边却是空了,宝鸦没在屋里。
宣明珠撑起发酸的脖子,喊了声“宝鸦”无人应,彻底清醒过来,忙唤泓儿。泓儿捧了热水巾帨进来,带进一丝霞红的天光,道:“殿下莫急,小小姐和小公子们在甲板观日出呢。迎宵她们都在。”
宣明珠闻言放下心,洗漱后换了件织金藕丝秋半襦裙,外罩冰台兰色的广袖长褙,也出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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