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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身患绝症的人,痛不欲生,只能寄希望于那点止痛药缓和片刻。
他在追寻林冬笙留下的痕迹,祈求在人世间得到一点慰藉。
这样的请求,凡哥没法不答应。
凡哥放下搭在椅子上的腿,示意他坐下来听。
“抽吗?”凡哥点燃一根烟,问他。
陈夏望点头。
凡哥将烟盒火机扔过去,“你和她不一样,她到这里也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是不抽烟的。”
陈夏望点燃烟,缄默无言地听他说。
“唉,都过去好几年了,有些事我也记不清。”凡哥说,“我就只能说点我还记得的。”
“那姑娘刚来的时候还在读大学吧,按理说她那个年纪,应该衣食无忧开心享受大学生活才对,她怎么会满脸漠然,眼神冰冷至极,对人戒备得很。”
烟头燃了一截,凡哥也没抽,思绪有些飘远。
“她那时很怕有点年纪的男人碰她,有个男老师不小心碰到她,她会尖叫手抖。”
“对了,她手上还有五道伤痕,来这边的时候拿不了重物,做不了精细的活儿。”
陈夏望指尖瑟缩了下,呼吸也变得灼痛。
凡哥轻弹烟灰,说:“有个叫小莲的丫头很喜欢她,天天围着她傻笑,跑去山沟里给她采花,不知怎么整的,摔成一个泥猴,脑门还冒着血。”
小莲就那样脏兮兮地,顶着脑门的血渍,将那一把野花送给林冬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牙还缺着两颗。
林冬笙的改变,大概是从那一刻开始。
她开始主动和人说话,与人接触,戒备心也在消融。
“志愿者和支教老师来来走走,一批又一批,我又累得要死要活,哪有心思关注别人。”凡哥转眼看向陈夏望,“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对林冬笙印象深刻吗?”
“因为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有次林冬笙在河边看见小莲洗澡,用的不是沐浴露或肥皂,小莲用最廉价的洗衣粉来洗头洗澡。
在手上倒上那么一小搓白色颗粒,然后搓着湿润的头发,还剩下点泡泡就抹身上。
林冬笙一声不吭,没去问小莲为什么不用香皂这种蠢问题,也没有满怀一颗同情怜悯心给小莲买香皂。
对于当时的小莲来说,香皂是一种奢侈品,用完就没有了,不可能有人一直陪在她身边,给予她到长大。
用过好的东西,体验了一时,再用回粗劣的东西,难免存在落差感。
这种落差感轻易令年幼的孩子敏感自己的家境,遭遇,和别人的差距。
“所以你知道林冬笙做了什么选择吗?”
凡哥笑了笑:“她将自己的沐浴露给了其他志愿者,待在这里的大半年,她买了一包洗衣粉,和小莲一样,用洗衣粉洗头洗澡。”
凡哥说:“你能想象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第一次用洗衣粉搓头发都不起泡么?”
志愿者里还有其他年轻小姑娘,他偶然间听她们谈论这事时,也很难想象。
那样疏冷的一个人,竟然会将小女孩的自尊心理放在第一位。
陈夏望长时间枯寂冰封的心头终于涌现一点温热。
他想起初遇她,自己才十三岁的年纪,困苦,无助,卑微,一无所有,也看不见光。
她十六岁,穿着打扮都透露着富裕,长相清丽又好看。
在盛夏,她给他带来美的认知,同时还有淡漠下的照顾和尊重。
她没有给过一丝同情和怜悯,将一个完全不如她,年纪还比她小的人放在同等位置上。
他那时就发现,她和别人不一样。
陈夏望来到这所小学已是下午,再坐下和凡哥聊上几句,时间很快来到傍晚。
陈夏望问:“我能见一下那位叫小莲的女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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