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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忧愁地看向裴九,她原以为裴九会比她更担忧,实则不然。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那些蔫了的士兵,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在看一副不属于自己的画卷,没有为之动情。
她尚且有忧国忧民之情,为何作为光辉王朝御林军的先锋,一丁点这种情绪都没有?白芷仿佛认不出裴九了。这是她认识的裴九吗?
裴九到底是有能力的。他来到军营的第一件事,便是整顿失了士气的士兵,让他们集体去唯一绿洲之地洗澡,杀了二十匹马给他们果腹,晚上召集所余士兵,燃起篝火,告诉他们如今的局势。
白芷瞧见每位士兵的脸上都流露出与她一样忧国忧民的神情,他们低着头,听着裴九说道:“我深知此番对峙,势单力薄,就像是送死!可是作为先锋队的一员,你们该深刻地明白,我们这支队是做什么用的:为后援开路,给他们创造更好的条件,直捣中心。三日后开战,我希望各位以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精神去迎战。”裴九并未鼓励,讲完便坐下,一声不吭。氛围极为安静,空气似乎也要凝固,只听见噼里啪啦的木头烧裂的声音。
少顷,不知何处有人鼓掌,接着又有人鼓掌,最后掌声如雷,所剩无几的士兵们高亢地喊了一声:“杀!”声音洪亮,振奋人心。白芷坐在裴九的旁边,眼眶湿润,再看向裴九,他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欣慰。
他到底是爱江山的,不是吗?
那晚,士兵们都就地倒在黄沙上睡去了。白芷则被裴九送上了马车去睡。白芷红着脸问:“阿九,一起睡吧。”
裴九笑着说:“好。”
像赶路时一样,白芷枕在裴九的腿上。裴九低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白芷。白芷本就无睡意,瞧见裴九的目光,更是羞涩,糯糯地问:“阿九,我有何好看的?”
“芷儿真美。”
“少打趣我。”白芷嗔怪地看他一眼,“说正经的。”
裴九脸上的笑意顿失:“方才我对将士们讲的话,你都听懂了吗?”
白芷一怔,目光黯淡下来:“懂了。不过我信,我信阿九不会丢下我死去的。”
裴九见白芷要落泪的样子,笑得更欢了:“我裴九可不爱国,不会为国捐躯的哦。要是打不过,大不了装死,被漠北的公主救了,然后做驸马,到时候接你过去,让你做小的。”
他说得极为不正经,白芷直抓起他的手臂,张口便咬:“你把我接过去,以我倾国倾城的容貌,说不定会被太子选上,当太子妃呢。”她负气地说着,还使小性子地噘着嘴。
裴九瞧白芷这模样,越看越欢喜,笑嘻嘻地抱住她:“芷儿,我爱你。”
“我也爱你。”白芷回抱他,嘴角忍不住露出甜甜的笑容。
两人都像在说着笑话,语气却比哪一次都要真……
三日过后,慕屠苏没来得及赶过来,作为“死士”的先锋队去迎战了。不算阵营的阵营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只有三四名士兵把守。白芷站在门口,望着一望无际的土黄沙漠,心中百感交集。
作为光辉王朝之人,该是支持丈夫去迎战的,但作为一名爱着丈夫的妻子,她却无法那么大方。她不知前面的道路到底怎样,她什么也做不了,唯有向天祈祷,他安在。
慕屠苏是当晚赶来的,他带了十几车的粮草,不问裴九的去处,就像裴九一样,张罗着整顿军营。白芷像个看戏人,站在一旁看着他指挥士兵干活。他有一张与身份不符的柔和侧脸,俊朗之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刚硬。他的眼神坚定而又有力,仿佛是在努力去完成一件事情,不散漫,也不张扬。他仿佛是她记忆里的裴九,每个动作,每个神情。白芷又想起那张纸,写着她和慕屠苏名字的纸。
慕屠苏回身朝她看来,眼眸忽然柔和起来,但也是一闪而过,随后漠视她,转身去指挥其他的士兵。他挺直着身子,却有着过分落寞的感觉。白芷一怔,有些出神。
军营重新整顿好,有了军帐,夜晚不用再露宿。白芷被士兵领到一处帐篷外,士兵毕恭毕敬地对白芷道:“夫人,这是将军为你准备的帐篷,你休息吧。”
白芷微笑着对他点头,矮身钻进帐篷。乍一看,是个极为简陋的落脚地,用稻草堆积成团的床,上面铺着棉布床单。一张用木头简单制成的桌子,上面放着点燃的蜡烛,摇曳的烛光在闪动,可见今晚的风较大。
白芷觉着昏暗的灯光似有催眠的作用,顿觉乏了。一向不讲究的她,走到床边,倒床便睡下。
白芷也不知自个儿睡了多久,她是被阵阵嘈杂声吵醒的。她还未回过神睁开眼,便听见外头喊着:“着火了,救火啊!”
一股浓烟在白芷眼前缭绕,她倏然坐起,原本还好好的帐篷一下子疯狂燃烧起来,白芷吃了一惊,吸了一口浓烟,呛得她连连咳嗽。她紧紧捂住口鼻,掀开被子想出去,帐篷的支架轰然倒下,她又缩回床边……
正在白芷不知所措之时,在周围的滚滚浓烟中,一抹黑影朝她冲来,她还来不及辨识是敌是友,那抹黑影一掌劈向她,她顿时毫无知觉地倒下……
一股醇香的酒气沁入白芷的鼻中,她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军帐篷,她灵敏的鼻子这才闻出这酒是马奶酒。光辉王朝不喝马奶酒,只有北部的漠北居民才喝这种酒。白芷怔了怔,腾地惊坐起,发现她正前方坐着一名男子,他身披白狐毛大氅,大氅属于连帽,即使在帐篷里面,他也戴着帽子。帽檐边有白狐毛挡着,看不清他的脸,但依然有一双高深莫测的深蓝色凤眸正含笑地注视她,薄唇全然没有笑意。这个人……白芷感觉很危险,眼笑嘴不笑的人最为可怕。
“你是谁?”
“漠北的太子。”那人极为诚恳地回答她。
白芷一怔,她最后的记忆明明是在光辉王朝的营帐里,发生了一场莫名的火灾,然后她被不明人袭击晕厥过去,醒来便在漠北的营帐里?这样看来,不明人便是漠北之人?那场火灾也是漠北偷袭所致?白芷心生怨恨,极为不友善地看着眼前的漠北太子。
漠北太子宫夜宴无视她的不友善,自顾自道:“你认为这场仗有必要打吗?以光辉王朝如今的局势,必输无疑。”
“这话同我说作甚?去找慕屠苏说,我只是个妇道人家。”
“我是想和慕屠苏说来着……可惜,没机会呢。”宫夜宴捏捏额角,饮了口桌上的马奶酒。他喝得极为优雅,与白芷所了解的漠北人大有出入。
漠北大半部分都是沙漠,地广人稀,环境极为恶劣,不像光辉王朝,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他们大多以畜牧为生,国都在极北之处,一年只有短夏与长冬。长冬之期,从未间断过下雪,是以美其名曰“雪都”。漠北有两个不同种族的人,有黄皮肤黑眼黑发的,还有白皮肤蓝眼金发的。他们阶级制度比光辉王朝还要残酷,贵族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奴隶则是猪狗不如。而白皮肤蓝眼金发是无法翻身的奴隶象征……
可眼前这位太子虽是黑发,眼眸即便不是碧蓝色,却能一眼看出并不是纯黑色。漠北太子竟有奴隶的特征?
白芷惶恐地看着宫夜宴,宫夜宴极其反感她这个样子,将一杯马奶酒砸向她。白芷本想躲闪,双脚却沉得完全挪不动,她十分狼狈地摔倒在地,装有马奶酒的杯子砸在地上,瓷片飞溅,刮伤了她的脸。白芷并不计较这些,她在意的是她的脚。她的脚被锁链禁锢住,根本挪不动,若是身上再有枷锁,她便是典型的漠北奴隶了!白芷极为愤怒,恨恨地看向他:“你这是作甚?”
“防止你逃跑。你们女人最爱逃,不是吗?”宫夜宴闲闲地又倒了一杯马奶酒,面无表情地喝了起来。白芷盯着他问:“你抓我来,有何目的?劫财没有,劫色尽管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在这里惺惺作态,真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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