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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珠将殿中侍者皆屏了下去,泓儿这才上前,将前因后果启禀陛下。
宣长赐听后呆愣良久,忽然双目放亮地上前把住宣明珠双臂,“当真吗!”
他一时间手脚不知如何放,竟也似想抱着皇姑姑转上几个圈似的。
“诶陛下,冷静,您冷静。”言淮看出苗头,忙上前将人隔开,他与皇帝在朝堂论君臣,从亲戚说却是表兄弟,性子又是个不拘小节的,私底下相处便没那些讲究。
皇帝以拳砸掌道:“天大喜事,真是天大的喜事,这怎么冷静得下来?苍天垂怜,朕,要大赫!为姑母祈福!梅卿,为姑母发现误诊的是你吧,朕也要赏你!”
梅长生目光隐晦闪动,宣明珠眼瞅着皇帝高兴糊涂了,赶忙拉着侄儿明黄的衣袖稍安下来,好笑道,“是法染国师发觉的,国师不喜外物,皇帝果欲赏赐,便请为护国寺多添些香油钱吧。”
“好,好。”皇帝抬头定定看了皇姑母好久,一连说了几个好,这才想起那帮子庸医,又怒火中烧:
“都是一帮什么庸才玩意儿!一个错也罢了,三个都能诊错,宫里的错,宫外的还错,竟还不抵僧人水准,朕怎么放心将皇室的躬安放在他们手上调理。”
“去,将杨延寿,周鹗和林铉都给朕传来。朕要问问,他们是怎么给大长公主看的脉!”
“臣却有一事想不通,”言淮舔舔犬牙,想到阿姐这段时间受的苦,眼中露出一阵狠怒,“按国师的说法,此脉按理并不难诊,为何前前后后那么多人众口一词,竟无一人提出异议,害得阿姐白白喝药吐血。”
皇帝闻言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暗害皇姑母?”
他将目光调向梅鹤庭,论起悬疑刑事,宣长赐最信任的还是他。
梅长生却摇头。
每一个为宣明珠看过病的医士他都经手审过一遍,此中有无阴谋,他最清楚。“或许,陛下应听说过南朝高僧传中,有一则狂人细布的故事。”
从前有狂人,嫌弃纺师纺织出的丝绸粗,后来逼得纺师无法,只得掐着空气说:看,这是细丝!
狂人问他为何看不到,纺师回答说,这样细的丝线,连我们一等良匠也看不见,何况是你。
于是狂人欣喜付钱,后将此丝进献给小国之王。国王大喜,便命司衣局用进献的丝绸制衣,衣成后,穿出以示国民。
而事实上,国王身上裸裎未着寸缕,看到的百姓却无一人敢说。
一目了然之事,只因涉及天家威权,便成了国王的丝衣,视而不见。
皇帝听后默忖了半晌,嗟叹:“难道朕在万民眼中,便是不分黑白、一怒斫首的昏君不成?说到底,还是朕御极日浅,未能施仁遍及九州,令子民惧于‘天威’二字。”
他面色含愧地看向宣明珠,“姑姑,我对不住您,当日我该再多召些医士来的,一榜不成便两榜,两榜不成便三榜,总有耿直大胆之人会提出疑议,那么姑姑便不会……”
皇帝还没说完,宣明珠拍拍他的手道,“世间阴差阳错之事不可胜数,好在如今拨云见日了,姑母第一个来告诉陛下,便是想让陛下宽心,还不快收起这模样儿。
“至于御医误诊之事,其罪难免,然血枯症与寻常病症不同,殊别罕见,本宫以为情有可原,追责不须甚重。”
她如今唯剩一件事,想向太医确认。
待周太医一入宫殿,见这阵势,立刻想起那天夜里梅大人来找他的事。皇帝面沉似水,命他为大长公主重新号脉,周太医战战兢兢诊过,当场便跪下了。
他没有想到,竟然真会是误诊。
又或者,也许潜意识中他已经发现,却一直不敢承认。
宣明珠平静的凤目中并无怒意,睨眸问道:“我只有一句话问太医,既然我是误诊,当年我母后,会不会也有误诊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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