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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摇钱树成苦菜花(第1页)

从去年下半年起,海福厂里的生产情况急转直下。原先车间里的细纱机天天开足马力,厂领导只担心用电计划不够,要求增产再增产。现在的情形相反,车间里的细纱机关关停停,厂部不再要求增产,而是限产再限产。

海福进厂十几年来,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见,想起自己从前做三班时,不但每个月要加班,有时春节里放三天假,还要加班一天。原以为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可是后来细纱机关停越来越多,原先整日轰鸣的车间,渐渐变得有些声嘶力竭了。

工人们终于知道,棉纺公司下属的几十家棉纺织厂,眼下都面临同样的境遇,因为出口任务的下降,各厂的生产计划大幅压缩。眼下上级公司要求各个厂自救,自己设法找市场门路。可是工厂向来是靠上级的计划,安排落实生产任务的,一旦脱离了计划,便像婴儿离开了娘的。厂长在大会上哀叹:“棉纺织厂原来是摇钱树,只要机器不停的运转,利润便会滚滚而来。现在摇钱树变成了苦菜花,如果走不出困境的话,苦菜花也要枯萎了。”

海福听到厂长的这番话,不由感到震惊,不明白纺织工业这棵摇钱树,怎么会便成苦菜花?他在厂里有个姓杨的朋友,原先是工场的团总支书记,现在是厂部宣传科的科长。这天他来到宣传科办公室,在杨科长面前道出了自己的疑惑,然后问道:“厂里目前的状况,还会持续下去吗?”杨科长回答说:“可能会吧,限产是无奈之举,如果不限产的话,大量的棉纱和坯布积压在仓库里,只能造成更大的浪费。”他急急地问:“怎么会这样?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

杨科长叹气说:“眼下的大气候,我不说你也知道。不过这只是个诱因,产生这困境的根本原因,是我们纺织工业自身的积重难返。”海福连忙问:“此话怎讲?”杨科长对他说:“难道你不知道?全市有五十几万纺织工人,纺织工业历来是上海的支柱产业,每年除了创造巨额利税,还为国家赚取大量的外汇。但是这么多年来,始终依靠粗放型的生产方式,是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拼的是原材料和廉价劳动力。长期来我们只关心产出,投入的比率严重不足,因而我们的机器设备,相当陈旧落后,更别说新产品的开发,新技术的利用。摇钱树也要不断的施肥和修枝啊,因为生产设备和工艺的落后,我们的纺织品在国际市场上,不但卖不出好价钱,而且无法在国际市场上竞争。你说这样的情形,还能继续下去吗?”

听了杨科长的一席话,他似若有所悟,然而他是个喜欢讨论的人,接着又问:“即便是这样,也不至于一落千丈啊,老百姓总是要穿衣的,我们可以自己消费啊。”杨科长听了微微一笑,说道:“你提的问题很幼稚,知道全国有多少纺织厂吗?每年生产的棉纱和布匹,国内能消费得了吗?我们从五四年起实行按布票计划供应,现在布票取消已好多年了。近年来随着化纤工业的发展,老百姓的穿衣问题,早已不成问题了。”

海福信服地直点头,但是又问杨科长说:“这么说来,纺织厂的前景很不妙?”杨科长回答说:“确实这样,近年来棉花收购价一直在攀升,工人的工资也在提高,使纺织厂的利润大幅滑坡。想继续拼原材料和廉价劳动力,已经没有这个条件,纺织工业的危机早已显露了。拿我们厂来说,目前要给四千多职工发工资,还要负担二千多退休职工的退休金,和他们的医疗费,厂里早已不堪重负。”

听杨科长这么一分析,海福心里顿时紧张,忐忑地问杨科长说:“这么说来真的不妙,接下来怎么办呢?”杨科长摇头说道:“这谁也说不准,不过趋势可能会更糟。你我是好朋友,所以我对你说这些。你最好有个思想准备,如果有方向的话,赶快找门路吧,早点离开纺织厂,不要再等下去了。”

最近确实有不少人离开了厂里,他们已觉察到纺织厂的前境不妙,而且工资收入实在太低。有门路找到接收单位的,申请办理工作调动,有魄力有能耐的,干脆辞职干个体户,厂里现在一概放行。海福连连叹气,谢了杨科长对自己的提醒,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杨科长的分析没错,后来的情形果真越来越严重,公司一次次给厂里下达压锭指标,要求减少现有的纱锭数量,把一部分老旧机器拆掉。如果说纺织厂真是摇钱树的话,那么纱锭便是坠钱的树冠。纱锭数量的多少,代表工厂的规模大小,在行业中的排序地位。厂里领导如何舍得拆掉机器?于是一排排细纱机被蒙上了花衣布,厂里领导护着这些吃饭机器,希望生产形势会有回暖的一天。

机器大面积关停后,一个棘手的问题出现了,那就是厂里多出了一大群,脱离岗位的工人,厂领导称这些人为“富余人员”。厂里原先有不少临时工,于是先把所有的临时工辞退,其中包括一批当代“小珍子”。

纺织厂工人都喜欢沪剧《星星之火》,这是一部描写上海解放前,日本纱厂里的包身工的悲惨命运,同时反映五卅运动斗争的戏,剧中有个叫“珍子”的包身工,曾看哭了许多纺织厂的老工人。前些年厂里的“三班制”,改成“四班三运转”,出现了挡车女工紧缺的问题。厂里派人去革命老区,在当地招收了一批姑娘,都是百里挑一选来的。她们来到上海的时候,年龄都在十六、七岁,厂里为她们提供宿舍,对她们进行培训,然后安排她们当挡车工。她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小珍子”,大家都这样称呼她们。这些从贫困地区来的姑娘,后来都走了,听说她们在离开厂里的对候,每个人都依依不舍。

然而单靠辞掉临时工,根本解决不了人员富余问题。许多工人闲着没事干,厂里奖金不发,工资总得发给他们。厂领导也是动足了脑筋,后来利用厂区的门面房屋,组织一部分人搞第三产业,办起了制衣工场,开了理发店、食品店、饮食店……闹腾了好些日子,只是没见搞出个样子来。

留在车间里的工人,每天的工作量越来越少,大家都很轻松。车间里的保全工和保养工,从前每天要工作三、四个小时,现在每天只要干一、二个小时,有时全天不需要干活。大家闲着没事做,便成堆聚在一起打扑克,或者下象棋。有些人甚至没了影子,他们溜出厂门,去附近的工友家里打麻将,到下班时候再溜回厂里。车间主任掌握了他们的规律,经常在下班前去厂门口守候,把溜进厂门的人逮个正着,依劳动纪律处罚条例,扣他们的当月奖金。不过这一招根本不管用,一个月的奖金才几元钱,索性扣光了才好。

自从和杨科长谈过话后,海福心底起了波澜,内心感到很矛盾。要说心里话,他根本不喜欢纺织厂的工作,可是毕竟已经在厂里工作了十几年,已经习惯了车间里嘈杂的环境,习惯了口鼻前飘浮着的花衣和粉尘。另外自己的工作很轻松,每天干完活后,独自找个僻静地方坐下,可以拿出纸和笔写东西。能利用上班时间写作品,对一个业余作者来说,像是农民多了块自留地。不过他已经预感到,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应该未雨绸缪了。

然而他又想到,自己不是当个体户的料,辞职经商是不可能的事。想重新找个单位,这又谈何容易?必须得有社会关系。他思来想去,觉得海荣或许能帮自己的忙,凭他的身份和人脉,替自己找一个好的单位,这应该不成问题。他打定了主意,要和海荣谈自己面临的处境,请他替自己留意,有什么好的去处?然而海荣一直很忙,连谈话的机会也没有。他也想过向父亲谈,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父亲今年的心情一直不好,不想再给他添思想负担。

在春节前,银生因孙子没有回家而不高兴。过了春节后,他仍是闷闷不乐。海福知道其中的原因,首先是自己的婚姻问题,使得他心烦意乱。其次是对玉姗,他意见越来越大。玉姗像从前一样,海荣不来家里,她也不会来家里,而海荣因为工作忙,一个月最多来几次。银生为此心里不平,经常在林瑛跟前嘀咕:“这个当娘的,一点不关心自己的女儿。”林瑛总是护着玉姗,有一次替玉姗辩解说:“怎么不找你自己的原因?玉姗每次来家里,你总是不停地唠叨。她已怕了你,如果我是玉姗,我也要躲避。”银生一下脸色铁青,同林瑛又吵了一场,然后夫妻俩一连几天冷战。

海福不想让父亲再为自己添烦恼,所以没敢在他面前提,自己想离开厂里的事。看来只有跟海荣商量,可是海荣实在太忙,一个月难得来家里一、二次,往往吃了晚饭就离开。海荣上次来说,下个月他要出国考察。他已想好了,等到海荣出国回来,到时候跟他单独谈。

这天是星期天,一个上午,他在屋里写稿,到了吃午饭时候,林瑛在外屋大声喊吃饭,为了写完一个段落,他应声过后仍继续写。林瑛接着又喊第二遍、第三遍,这才走出屋子。他在饭桌前坐下后,林瑛气呼呼说:“吃饭总要一遍遍请,是不是作家都这样?”海福没接她的话,她继续说:“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可是我们都要老的,以后谁做饭给你吃?谁替你洗衣服?”

海福已听惯了这些唠叨,仍是不做声,林瑛接着又说:“你那个念头可以放下了,宝生都替你去说了,可是林姑娘仍放不下自己的对象。你这是何苦呢?再说林姑娘没有上海户口,即使她跟了你,今后的麻烦也大。”

前些日子,宝生打来电话,说他为了海福的事,去和林志强夫妇商议,并且出面去说服林姑娘,可是林姑娘坚持不改初衷,使他一点没办法。银生和林瑛接到宝生的电话,当天就和海福谈话,夫妻俩的意见都一致,要儿子重新考虑这件事。当时他很沮丧,对父母的话不置可否。

此时又听见林瑛说那话,一下触到了自己心头的痛处,忍不住说:“你别再提这话,我不要听。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怎样就怎样。”他的话刚出口,只听见“啪”一声,银生重重地敲击一下桌子,怒不可遏地说:“怎么好话听不进?这叫知书达理吗?亏你还是写文章的人。不想听父母的话也好,从明天起独立生活,我们再也不管你。”看见父亲发火,他心里害怕,赶紧低下头吃饭。

扒拉完一碗饭,他闷声不响走进房里,在书桌前坐下后,动笔的兴致已荡然无存。父亲刚才的训斥,使他心头隐隐作痛。他感到十分烦躁,默默地点了支烟,心里一遍遍问自己,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是否听从父母的劝,放弃追求林姑娘?桌子上有面镜子,无意中瞧见了镜子里的自己,几天没有刮脸,唇边的胡须又浓密了,随之心里感到一丝悲凉。镜子里的形象在提醒自己,必须面对现实,自己已迈入而立之年,必须考虑自己的未来。

这是个回避不了的问题,最近一段日子里,他反复在思考。然而他心中始终放不下,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浮现她的倩影。

这是上天的有意安排吗?俩人初次相见那年,他读小学一年级,而她还是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他用一块手帕和二粒鱼脑石画像,换得了她的香囊,里面还有二粒相思豆。

俩人第二次相见,是哥哥和祖父相继过世的那年,给祖父下葬的那天,她随父母来坟前祭奠,他当时上初中,她在上小学。

第三次相见是那年夏天,在镇上与她不期而遇。那天她像一枝出水芙蓉,袅袅婷婷出现在他眼前。当时他怦然心跳,痴痴呆呆忘了所有。

此后俩人多次见面,她和海霞还成了朋友,海霞知道自己哥哥的心思,鼓励他大胆向她求爱,而他却踌躇再三,迟迟没勇气向她表白。前几年海霞从美国回来,想替哥哥撮合这段姻缘,然而她已经有了对象。

他责备自己当初的懦弱,然而在自责的同时,对她的思念越来越强烈。今年春节在宝生家里,听到了她的境遇后,竟然伤心得控制不住自己。在回上海的路上,银生把玉敏去上门,以及林静茹当场表明心迹的事,都如实对他讲了,他当即回答:“她守三年的话,我陪她守三年。”这话虽是脱口而出,但他一点不反悔,他暗暗下了决心,自己愿意等候,不管三年后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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