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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用了。”陆野低头看了一眼脚上的锁链,语气随意地说:“我自愿的。”不光自愿,他还亲手往里添了一把火,要不是那杯长岛冰茶把齐燕白彻底点燃了,他还不一定有胆子热血上头就动手。ashley:“……”这个答案好像在情理之外,又好像在意料之中。当时在茶楼里分手时,ashley只当陆野是在跟她表决心,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真的愿意为了齐燕白牺牲到这种地步,即觉得匪夷所思,又忍不住有点敬佩他。“燕白他……”ashley顿了顿,挑了挑眉,笑着说:“能遇到你,真的很幸运。”“谬赞了。”陆野没接下这句赞美,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长长的锁链,说道:“其实他一直都留有余地。”否则他不会买这么长的铁链,陆野想。这就像是他的潜意识还在挣扎,给陆野讨价还价机会的同时,也给了他随时反悔的余地。物业新来的单元管理员是个年轻的实习生,做事儿一丝不苟的,站在楼道里从煤气安全一直讲到了防盗防骗,一直讲了足足五分钟,才被齐燕白糊弄走。电梯的上行键闪烁片刻,最后停留在十楼,齐燕白站了一会儿,确定对方没有去而复返的意思,这才转头按开密码,打开了房门。他进屋后下意识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只见卧室门还好好地关着,视频里的ashley已经开始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指甲,这才浅浅松了口气,坐回了原位。“你回去跟齐哲说,我不会再给他任何一幅画,更不用说那副。”齐燕白接上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继续道:“那画上是我爱的人,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那好吧。”ashley看起来并不遗憾,她弹了弹指甲上并不存在的浮灰,眯着眼睛笑了笑,说道:“我会转达的。”“嗯。”齐燕白看起来并不想多说,只想尽快结束话题,干巴巴地问:“那还有什么事吗?”“有。”ashley歪了歪头,突然说:“把我之前教你的话都忘了吧,小燕白。”齐燕白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问了一句什么。“把我之前教给你的东西都忘掉。”ashley托着下巴,微微向前附身,凑近了镜头,朝着齐燕白笑了笑。“如果你已经彻底爱上一个人,而且无法脱身,那就忘掉一切,用你最大的诚意去爱他。”ashley说。“我当时本来想跟你表白的。”ashley从来都是对的。她狡猾、睿智,自由又放纵,从来不会为感情困扰,永远处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什么都是一针见血。齐燕白知道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可惜的是,她的提醒来得太晚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齐燕白用指腹蹭了一下画纸上的铅印,轻声道:“可惜来不及了。”如果他能更早地得到提醒,亦或是更早地看清这一点,他或许还有收手的机会,可现在他已经把能踩的雷区全都踩了个遍,再也没法回头了。“是吗?那可不一定。”ashley说着靠回椅背上,懒懒地伸长双腿,给自己点了根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小燕白。”ashley突然换了法语,意味深长地说:“人都有后悔的机会,什么时候回头都不晚。”齐燕白觉得她似乎在隐约暗示着自己什么,于是心念一动,忍不住朝视频里的女人看过去。但ashley的态度看起来轻佻又随意,她咬着烟嘴吸了口烟,好像只是随意给齐燕白灌了口鸡汤,灌完就大功告成,丝毫没往心里去。“所以说,如果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愿意卖画,还是可以随时联系我。”ashley咬着烟嘴笑了笑,说道:“你父亲开价两千万美元我随时等你。”齐燕白:“……”齐燕白还沉溺在那句“回头不晚”的劝告中,却没想到自己跟ashley说的是天南地北的两件事,登时有了种被愚弄的感觉,霎时间心头火起,差点被气笑了。“那就不必了。”齐燕白磨了磨牙,没好气地说:“这件事我是不可能后悔的,佣金你就不用想了好好跟齐哲度假吧,游玩愉快。”ashley戏耍成功,忍不住狂笑不止,只是还没等笑完,齐燕白就已经恼羞成怒,二话不说地挂断了电话。她放纵而肆意的小声被通话突兀地截断,尾音却还萦绕在房间里,齐燕白一口气噎在胸口,忍不住愤愤地踹了一脚画架腿。“怎么?生气了?”陆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拉开卧室门走了出来,他拖着长长的锁链走到齐燕白身后,微微弯下腰,替他调整了一下被踢歪的画架,把颜料盘摆回了原处。“野哥。”齐燕白下意识收起手机,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齐燕白睁眼说瞎话:“就是不小心碰歪的。”齐燕白没法告诉陆野自己在生气什么或许是他人生的前二十年里已经习惯了从ashley这里获取有效的帮助,所以在听见那句“回头不晚”的时候,他心里是真的升起过隐秘而兴奋的期望。可这点期望很快又被ashley自己打破,那一瞬间,齐燕白忽然觉得他的希望也好像被一并摔碎,变成了一地妄想。所以他才会觉得被戏耍,被嘲笑,以至于格外恼怒。但她又没说错,齐燕白想,这世界上能轻而易举回头的,明明就只有利益,没有时间。齐燕白强迫着自己从那种被戏耍的愤怒中脱身出来,他眨了下眼睛,很快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温和乖巧的模样,笑着回头抱了陆野一下。“对了,你怎么突然出来了?”齐燕白问:“画册看完了?”陆野垂下眼观察了他一会儿,他的眼神仔细地描摹过齐燕白的每一丝表情,然后才若无其事地点了下头,扬了下手里的画册。“画册里夹了一张碟。”陆野说着从书页之间抽出一张没有封面的光盘,随口道:“所以我来问问你,这是不是你有用的东西。”那张光盘看起来有点粗糙,透明的塑胶套上没有信息,只贴了一张指甲大小的标签贴,上面的蓝色水笔印记看起来有些模糊。齐燕白接过光碟,前后看了一眼,突然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刻录的一部电影,叫《卡拉瓦乔》。”陆野的记性很好,几乎在听见这个拗口片名的一瞬间就想起了什么,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齐燕白。“是你之前想约我看,但是最后没看成的那一部?”陆野语气微妙地问:“你不是说是复古电影院放的吗?”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齐燕白“有意安排”的事多一件少一件已经没什么差别了,他闻言不慌不忙,乖乖巧巧地站起来,伸手环住陆野的腰,讨好似地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老老实实地承认了。“是我自己刻的碟。”齐燕白说:“我本来想,如果你答应我的邀约,我就买通他们工作人员放这部的。”那时候的他和陆野还在暧昧期,一边“相敬如宾”,一边互相试探,明明好像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彻底捅破窗户纸,但却总是差那么一小点,以至于关系一直停留在原地,没法寸进。“那时候我已经很喜欢你了,也觉得我们的关系是时候再进一步了。”齐燕白靠在陆野肩膀上,不老实地往他身上蹭了蹭,张嘴咬住他的耳垂,轻轻地磨了磨,含糊不清地说:“所以我就想借着这个电影暗示你一下不过后来你病了,就没能看成。”“暗示什么?”陆野明知故问道。“暗示我心里有你。”齐燕白说:“然后试探一下你有多喜欢我。”那时候的齐燕白还在信奉着ashley的教导,正在装纯情小绵羊,一直在引导着陆野掌握明面上的主动权,哪怕心里已经急得冒火,也恪守着那条“纯情老师”的线,一步都不往外多挪。陆野是个多聪明的人,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顺着节点往回一推,几乎是顺藤摸瓜地扯出了一串疑点。“所以那个年轻家长的表白也是试探?”陆野问。那时候陆野还不知道定位的事,现在再一回想,才发现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巧合”,巧合得就像人为安排好的一样,只等他到位了才开始表演。“嗯。”齐燕白很顺从地承认了:“那是我一个学生的姐姐,当时正好帮了我个忙。”陆野已经知道了齐燕白之前没少算计他,但现在冷不丁一听,心情还是有些微妙的不爽,他微微皱了下眉,偏头躲开齐燕白细碎而密集的吻,眼神意味不明地打量了齐燕白一圈,神情变化莫测。齐燕白坦白归坦白,但也怕把他惹急了,见状连忙朝他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软话哄他,就见陆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挑了挑眉。“对了。”陆野的唇角突然勾起一个有些玩味的笑意,他看了齐燕白一眼,语气随意地说:“我病了的那天,你来照顾我,结果我喝了你给我的半杯水就忍不住睡着了”陆野说到这,有意拉了个长音,眼见着齐燕白紧张起来,这才意有所指地问道:“现在想想,那水是不是有点过于催眠了?”齐燕白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眼神心虚地飘了一瞬,迟疑地撇开了目光。“也……没什么。”齐燕白干咳一声,勉强笑了笑,说道:“就是加了一点有强镇定效果的退烧药,想让你睡个好觉。”顺便再偷配一副你的家门备用钥匙,齐燕白在心里补充道。他只坦白了一半,但陆野何等了解他,已经看透了他埋在心里的后半句话。不过这相比起监听来好像也没什么,陆野已经见过了“大世面”,对这种行为已经见惯不惯,不觉得意外了。但习惯归习惯,陆野瞥了一眼齐燕白的表情,还是决定连本带利地反击一次。“可惜了,齐老师。”陆野挑了挑眉,优哉游哉地说:“如果没有那杯水,我们或许能早点确定关系。”他说着顿了顿,用一种遗憾的语气叹息道:“我当时本来想跟你表白的。”齐燕白:“……”什么??他那时候就不该走神。齐燕白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紧接着神色微变,看起来懊恼至极。陆警官蛰伏多日,终于扳回一城,顿时心情大好,也不管齐燕白现在心里如何抓心挠肝地后悔,笑眯眯地从齐燕白手里抽走光碟,装模作样地前后翻着看了一眼,饶有兴趣地撕开了塑胶套上的一次性封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陆野说:“要么放了看看?”他像是在征求齐燕白的意见,但说话间已经带着光碟走向了客厅另一边,一边按开电视,一边启动了电视下连接的影碟机。这种复古的老式设备总是需要几分钟的重启,陆野施施然地拖着锁链坐回沙发上,看都没看齐燕白一眼,徒留他自己在那纠结后悔,自己自顾自地在茶几上翻翻找找,拎出一袋即食的山楂卷,看着极其悠闲。他坏心眼地撩拨完就跑,齐燕白心里却像是猫挠一样痒得不行。他忍不住顺着陆野的话翻来覆去地回忆着那一天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陆野被迷晕过去之前,他确实有话想跟自己说。只可惜他当时没说出口,齐燕白自己也没往心里去,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那个朦胧而美好的时机已经悄然流逝,不复存在了。曾经触手可得但却擦肩而过的东西比从没得到过的更让人心痒难耐,尤其那时候齐燕白曾经那么着急,那么迫切地想要得到陆野的爱。最想要的东西曾经有一瞬间离自己那么近,近到既不需要精妙的算计,也不需要步步为营的试探就能触手可得,可他却错过了。这种别扭的、复杂的悔意和不甘就像是被烈日融化的柏油,黏腻而沉重地挂在身上,洗不掉摆不脱,比尖锐的痛苦更让人难以忍受。“野哥。”老旧的影碟机还在咔哧咔哧地响,齐燕白被错过的表白折磨得浑身难受,半晌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凑过来,黏黏糊糊地跪在沙发上搂住了陆野的肩膀,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当时想跟我说什么?”齐燕白哄骗似地问他:“现在告诉我,好不好。”陆野就知道以齐燕白的脾气,得知这件事后肯定得悔得得要命,他看着他抓心挠肝地过来试探,忍着笑挑了挑眉,伸手轻轻推了一把他的肩膀。“我忘了。”陆野看起来不打算让他如愿以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时间太久了。”他嘴上说着忘了,可脸上的表情却明晃晃地写着“我不想说”,齐燕白的眉头短暂地皱起又松开,可撑着陆野肩膀的手指却无意识地缩紧了一点,把他单薄的睡衣攥出了明显的褶皱。齐燕白从来不知道后悔也会让人这么难受。哪怕是他后悔当初对陆野撒谎时,他感受到的也只是恐惧和不安,以及会失去陆野的痛苦。他那时候只是为了自己无法承受的结果而感到痛苦,而这次,他却真心实意地感到悔不当初。他当时是为什么要迷晕陆野来着,齐燕白百思不得其解地想。现在想想,那时候的理由其实很微不足道,甚至完全没有必要他那时候只是被迟迟无法确定的关系逼得焦躁难忍,于是总是见缝插针地想满足自己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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