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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她问。
谢玄英犹豫了一会儿,实话实:“些局促。”
享受惯了的人,真的不喜欢这么一点毛毛雨似的水,他还是更喜欢热水浸浴的放松感,但也中肯道:“冲洗尘土倒是方便。”
程丹若道:“流水不腐,这样洗比坐浴更干净。”
谢玄英:“那就洗两次。”
她:“……夏天洗一次够了,冬天不能用,水冷得快。”
这个可以接受,他马上改口:“夫人得是。”
程丹若白他,相处久了,才发现他一点点傲娇。
“今日可顺利?”谢玄英拉她到床边坐了,借着烛火,细细观察她的表,“家里还人吗?”
她道:“剩两三个堂兄。”
他便是一声叹息,温言问:“把他们接到城里来,安排个差事,如何?”
“不如何。”程丹若道,“我和乡下的亲戚不熟悉,也没什么感。”
顿了顿,轻描淡写,“再,我不喜欢小河村。”
谢玄英放低声音:“他们欺负你?”
她摇头。
“和我。”他故意她个冠冕堂皇的由,“我里也好个数,知道今后怎么待客。”
这话得据,程丹若迟疑片时,简单叙述:“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嗯?”
夜幕深深,屋里是烛火,窗是虫鸣,她赤脚坐在床边,身边的人带来支撑的力量。
一些往事浮上头。
她打开话匣子:“我曾祖父的墓在乡下,清明前后,祖母会带儿孙回老家。一年,她就带我过了。”
“嗯。”
“大胜街再不好,好歹是街上,我父亲又是大夫,母亲也勤快,家里勉强得上干净整洁。但乡下不是,一条炕上睡几个人,夫妻也不过单独隔个帘子。”
程丹若着,拧起眉,已经觉得不适,“铺盖脏兮兮的,好像从来不洗,我跟着祖母睡了一晚,天便觉得痒,解开头发,居然长了虱子。”
她露出恶的表,胳膊上爬上一层层鸡皮疙瘩,寒毛直竖。
“我拿了伯母的剪刀。”那天的记忆,清晰地犹如昨日,她永远记得自己是怎么崩溃的。
大脑里的弦绷断,无法控制自己的行,胸膛里一股无法描述的冲动激荡,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沸腾。
世界在扭曲,耳畔听不见声音,动作却出乎预料地快捷。
“把我的头发全剪了。”她道,“一边剪,一边哭,一边大叫。”
谢玄英倏然顿住,抬手想抱住她,又默默放下。
“然后呢?”
“然后……”她生动的表冻结,重归平静,乃至冷漠,“我祖母夺下剪刀,了我两巴掌,还用纳鞋底的锥子扎我的手,血从我手上淌下来,热腥腥的。”
谢玄英倒吸口冷气,震惊地看着她。
“她往死里打我。”程丹若道,“伯母劝了好几句,她才放过我,但晚上,不准我进屋睡觉,让我在院子里站着。”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那天,夜很黑,到处都是虫子,嗡嗡飞个不停,让我想起了个故事。”
他问:“什么故事?”
“唐的故事,一女,‘与嫂行郊,日暮,嫂挽女投宿田舍,女不从,乃露坐草中。时秋蚊方殷,弱质不胜,嗣旦,血竭露筋而死’。”
“我以,那天我就会死掉。”程丹若看向窗纱,拼命往里钻的小飞虫,深深叹口气,“真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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