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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楚楚抬头一见段九娘,立刻小心地戒备了起来,唯恐她又创造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嘘——”段九娘将门拉上,把吴楚楚关在门外,对她说道,“不要吵她。”
吴楚楚:“……啊?”
段九娘自顾自地轻声说道:“当年李大哥也是这样,随便在哪个荒郊野外就能闭目入定,我问他在做什么,他说内功有心法,刀功其实也有‘心法’,‘刀不离手’,一日不锤炼就要变钝,所以他在练刀。我不信,吵着要试,可是每次坐在那,不是不由自主地走起自己内功,就是开始胡思乱想,有一次还干脆睡着了。”
吴楚楚踮起脚,往窗户内张望了一眼,见周翡几日没有仔细搭理的长发随意地绑成一束,从她削瘦的肩上垂下来,伤痕累累的手指搭在古旧的书页间,半天一动不动,无论是苍白的侧脸,还是略微有些无力的坐姿,都显不出哪里高深来。
段九娘恍恍惚惚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点稀薄的笑意,悄悄说道:“他们李家人,看着什么都不上心,其实都是武痴,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哪里痴,哈哈。”
吴楚楚不想“哈哈”,也不想跟她探讨痴不痴的问题,她有些焦躁地看了旁边门窗紧闭的小库房一眼,说道:“可是我们非得走不可了,既然人人都知道祝公子到夫人这里来了,等会找不着人,他们必然要起疑心,总扣着祝公子也不是办法,我们在这已经给前辈添了不少麻烦了……”
段九娘冷冷地说道:“什么麻烦?”
吴楚楚还道她又忘了事,只好叹了口气,解释道:“自然是北斗的……”
段九娘问道:“北斗那七条狗到齐了?”
吴楚楚:“那倒不至于。”
“那你就在这待着吧,”段九娘一甩袖子,说道,“我不怕麻烦,我就是麻烦,谁要来找?我段九娘随时恭候大驾。”
吴楚楚:“……”
段九娘说完就走了,坐在树下,一边哼歌,一边以五指为拢,梳起头来。
吴楚楚在门口愣了一会,坐在又脏又旧的门槛上,心想这些江湖人,正也好、邪也好,真是一个比一个任性,一个比一个能捅娄子,闭眼喝酒,睁眼杀人,一个个无法无天的,“以武犯禁”说得一点也不错,真是一帮好不麻烦的家伙。>br>
可她此时却恨不能自己是个贫苦出身的流□□,被哪个门派捡了去,深山中十年磨一剑,然后携霜刃与无双绝技入世,倘若世道安乐,便千里独行,看遍天涯海角,倘若世道不好,便杀出一条血路,落下一句“我且恭候君自来”,飘然遁世而去……那该有多么潇洒快意?
周翡在老仆妇铜盆落地的一瞬间,蓦地想起那熟悉的第四页是什么东西——那正是当日在山谷中,老道士冲霄子提点她的蜉蝣阵步法!
书上的顿点与短竖分别代表向前和向后,笔画有的锋利如出鞘之剑,有的圆润如回旋之雪,包含了千万般变化。
那一战周翡印象极深,她是怎么被围住的,怎么破出包围圈,怎么绕石而走,以一敌多,顷刻历历在目地在脑子里闪了一遍。
她顾不上去追究老仆妇砸了个什么锅碗瓢盆,便迫不及待地往后翻,因为有了亲自演练过的基础,后面的阵法极容易看懂,她一路翻了半本过去,不由深陷其中,自动比照着那日山谷的对手,在脑子里演练起来。
这样一来,就算她的内力被封住,刀法总还没忘,只要她内伤好了、行动能如常,万一真遇上什么围追堵截,也不至于落到太被动的境地。
蜉蝣阵一共八页,正对应太极八卦,而第八页之后的字迹简直不能看了,除了顿点和竖,连长短横也跟着上蹿下跳。
蜉蝣阵只有八段,后面半本显然不是了。
是刀法?剑法?还是拳掌?
蜉蝣阵只是一套阵法,虽然万变有宗,但使破雪刀的人和使枯荣手的人,即便用同一套“蜉蝣阵”,无论效果还是方法肯定都不一样,里头千种变化,不必都写在纸面,靠修习者自己领悟就是,一点一竖提纲挈领地画一画足够了。
但阵法可以写意,招式可就很难用几条横道来说清楚了。
那么……难不成是某种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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