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初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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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第1页）

梁金敏淡淡道：&ldo;看上的就打开来喝吧，想来没有你喝过的酒好，将就将就。&rdo;

余皓以眼神示意，周昇点点头，说：&ldo;这瓶四万多。&rdo;

陈烨凯道：&ldo;我记得有瓶麦卡伦，我就喝它吧，周少爷也来点?&rdo;

余皓说：&ldo;我对酒没啥追求，别开太贵的。&rdo;

&ldo;开这瓶加拿大冰酒。&rdo;周昇知道余皓怕浪费，说，&ldo;不贵，千把块钱，我再给你调下，甜甜的当果汁喝。&rdo;

余皓马上示意好，就这个吧，心想傅立群还在寝室里等着他的晚饭……自己却在这里陪他们喝几万块钱的酒，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陈烨凯给梁金敏倒了一杯葡萄酒，与周昇、余皓，各自坐在沙发上。陈烨凯与梁金敏坐了单人沙发，周昇则靠在长沙发上，给余皓留了个位置。

落地灯的温暖光芒下，梁金敏点了根烟，优雅地吐出一口烟雾。

&ldo;敬tak。&rdo;梁金敏在落地灯暗处，稍稍举杯。

&ldo;敬tak。&rdo;余人纷纷举杯。

&ldo;今晚老师想聊什么?&rdo;陈烨凯轻轻摇了摇杯，冰球在杯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余皓喝了口周昇调的冰酒，确实挺甜，但不腻，很好喝，他的目光时刻注意着房里的摆设，想起先前，林寻就是在这里家暴梁金敏，把她打成重伤昏迷，再拖着她前去车库，把她放在副驾位上，制造出那起车祸。

车祸后，黄霆第一时间封锁了这房子，并详细地调查了每个角落，意料之中地一无所获。

余皓心想，会不会在这儿留下某些细节，是未被发现的?但以警察的专业素质，查过一次以后毫无收获，自己就更比不上了。

正想着时，周昇抬脚，轻轻碰了下余皓，眼神似有话说，余皓马上明白了，周昇正想着与自己一样的念头，他也没有放弃。

&ldo;聊我失败的人生。&rdo;梁金敏放下葡萄酒，淡淡道，&ldo;聊这片广阔天地与人类的文明史中，作为一个蜉蝣般个体的人类，对命运的了解与感受。&rdo;

&ldo;让我们用一句戴尔菲的神谕开始今天的课吧，阿波罗神庙上，有一句著名的话：认识你自己。人究竟是什么?灵魂生来向善、还是性情本恶?我们在这个世界上互相杀戮、讨伐，大到民族与国家，小到一个家庭……&rdo;

灯光、酒、沙发……在这个深夜里，余皓依稀能想象，梁金敏的深夜课堂从古文明的砖石与轮轴到蒸汽时代的枪炮与战火;从前古典时代玛雅到殷商的中国，从亚历山大到成吉思汗;从图坦卡蒙的金雕座到拿破仑的滑铁卢……那宏大历史河流里的闪光，就像梦境一般，浩浩荡荡，永无尽头。

而知识的力量，指引着人类越过个体的限制，站在了这河流的尽头，看见了雾中的诸多腥风血雨。

梁金敏从主流学术理论中，宇宙的开端谈到恒星的诞生，再说到核聚变释放出的能量，冰被融化成为水，植物光合作用，提供行星上智慧生命诞生的条件，再到各个文明里关于太阳神的传说，于是古文明中将太阳，作为至高无上的神明来崇拜，&ldo;光&rdo;也被认为是万物的源头。

这是余皓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来听课，梁金敏保留了在国外的沙龙方式，与他们谈天说地，陈烨凯则偶尔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周昇也听得入了神，一时两人都忘了自己最关注的，沉浸在梁金敏的知识之中。

余皓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居然拒绝了梁金敏让他转校的提议，跟着这样的老师学习，说不定这一生真能做出点学问来。

&ldo;……在这种趋光性的影响下。&rdo;梁金敏最后说，&ldo;白天我们活着，夜晚我们沉睡进入梦境，梦里则释放出内心最原始的欲望，隐藏在不被察觉的人格中。这种人格的形成，起源于我们在成长环境里，对世界与自我形成的印象……&rdo;

陈烨凯补充道：&ldo;这是目前心理学领域中，比较主流的一个说法。&rdo;

&ldo;不错。&rdo;梁金敏点了点头，说，&ldo;以我自己为例，从小我的家庭就充斥着暴力。我的父亲，是个不得志的知识分子，因为他的兄弟留美，在上个世纪70年代，遭到了强烈的非议与不公正的待遇。我的母亲，则是一名地主家庭的后代，外公外婆举家逃港，只有母亲为了父亲，留了下来。你们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rdo;

&ldo;我大概读到了一些。&rdo;余皓想起自己翻译的那些报道，其中就有关于这段时代的历史。

梁金敏微笑，说：&ldo;我父母有两个女儿，我是小女儿，从懂事开始，家里就充斥着无所不在的暴力。父亲还患上了强烈的歇斯底里症……&rdo;

&ldo;分离性障碍。&rdo;陈烨凯朝余皓与周昇解释道，&ldo;也即癔症。&rdo;

梁金敏淡然道：&ldo;父亲对母亲、对我们进行过长达一整晚的殴打，母亲逆来顺受，我和姐姐总是充满恐惧，期盼清晨来临，太阳升起的时候……&rdo;

&ldo;……但每当暴风雨过去，父亲又恢复了他知性、温柔的形象，他教我们读书认字，督促我们认真学习……我甚至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仿佛他分裂成了神与恶魔两面，太阳下山时，也即是噩梦的开始。在那个时代里，心理病症是不被重视的，国内许多人，甚至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认知。&rdo;

&ldo;后来我想，在与林寻的婚姻生活中，原生家庭在我们性格里造成的心理阴影，也许同样影响了我的一生。&rdo;梁金敏从烟盒里抽出第二支烟，周昇掏出打火机，给她点烟。

&ldo;当然这是后话了。&rdo;梁金敏又说，&ldo;再长大一些后，父亲的暴力行为有所减轻，在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中年男人无力去改变境遇的颓然与苍凉。他患了重病，卧床时，却仍然不时将我们的母亲唤来打骂。有一天，我的大姐终于无法再忍受，在洗碗的时候，放下碗碟，堵住了我的嘴，用皮带将我绑在了椅子上，沉默地走过去，到床前去，用橡胶手套捂死了他。&rdo;

余皓：&ldo;……&rdo;

陈烨凯也是第一次听到梁金敏述说自己的往事，当即忘了该说什么。

周昇说：&ldo;你大姐不想把你拖下水，所以把你捆了起来。&rdo;

梁金敏说：&ldo;对，但这件事，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父亲患了脑肿瘤，常癔想着有人害他，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他已经到了无法安睡的地步。死讯传开的时候，包括邻居、亲戚，看得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rdo;

&ldo;再后来，大姐结婚，母亲随大姐住。当年逃港的外公外婆已去世，两位舅舅找到了母亲，交给她父亲的一大笔遗产，这笔遗产足够我们过得很好。我考上了大学，并认识了林寻，那时的他风度翩翩，虽然长相只能算得上中等，家庭条件也不算优越，但在他的身上，有一种令我欲罢不能的气质。&rdo;

&ldo;书卷气。&rdo;陈烨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