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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伸手将跪着的严长泽扶了起来。
饭后。杨与宁有些懊恼,本想一逃了之,却被严长泽叫住:“师兄,那二十杖?”
“明天吧,小爷我吃得有点撑了,出去走走。”他向来这样,从来都没想过逃避;杨与宁暗骂那老头,大白天没事关什么门啊,他心疼他跪了两个多时辰,有意让他歇歇。
“师兄,大人教诲,今日事今日毕。”严长泽一板一眼。
杨与宁总觉得这人脑子有点问题,又说不过他,气呼呼地让军士搬刑具去了,心里早把这木头骂了几百回。
只见严长泽二话不说,俯身趴在刑凳上,冷汗将他鬓边的碎发打湿,一双眼睛瞪得浑圆,饶是这样,他也一声不吭默默受下。
二十杖毕,他几乎无力起身。杨与宁也不去扶他,只是屏退那两行刑的军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知道,他不愿意别人看见他窘迫的样子。
待人走后,严长泽趴在刑凳上缓了一阵,才慢慢起身,两个多时辰的罚跪再加上这二十军棍,他早已筋疲力尽。
他独自走回追思院,见院内灯火通明,却不见有一个杂役;主屋大门紧闭,屋内的蜡烛还在烧着,映出摇摇晃晃的影子。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旁边的屋子。
屋内漆黑一片,他凭着多年的习惯,稳稳地找到烛台的位置、点燃。星星点点的烛光照着屋内,精而不繁的陈设:一幅绘有万马图的屏风将床和书桌挡在了后面,屏风前是一个顶箱柜和两张月牙桌,月牙桌上放着一套茶具和一个青色的小瓷瓶,圆凳旁还有一盆热气腾腾的水,盆边还挂着一张毛巾。
严长泽心里暖暖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放的,只是多年来心照不宣。
他拿起小瓷瓶,把它收到了柜子里,心想还是把它留到更需要的时候。而后他回到月牙桌前,除去鞋袜,撩起裤腿,把腿放到了圆凳上,拿热毛巾简单敷了一下膝盖,就上床休息去了。
若是往日,无论多晚,他都定会把窗课做完再休息,只是今日,他不想再折腾了。
他趴在床上,盯着一处出神。
今天是他父亲的忌日。
七年前,他还是金陵城中人人仰慕的天之骄子,年仅六岁就因才华出众成为太子伴读,父亲又是当朝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他全族被抄,父亲溢死城墙之下,当今圣上盖棺定论:藐视皇权、通敌叛国。而他也以罪奴的身份入了靖安军,那年,他年仅十岁。
次日寅时,天还是灰蒙蒙的,院里的梧桐叶上还挂着露珠,杂役女使还未晨起忙活。
严长泽屋内红烛微晃,烛光下是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立于书桌前写着《黄石公三略》的札记。那札记墨迹均匀、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又行云流水。
他写了几近一个时辰,方才停笔。出门管院里的女使要了一盆冰水,捧了把水洗了脸,强行将疲倦感压了下去,而后又换回了一身深色的衣服,仔细整理了衣衫,确保自己看起来十分精神,然后拿着他的札记往拱木斋去了。
书房内的灯火通明,严长泽站在门外,道:“大人,长泽求见。”
杨琛头也不抬:“进来。”
严长泽恭敬地将写好的札记双手递给杨琛。杨琛接过后看了一眼字,觉得尚可,而后细细地看了一遍内容,除了对“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人之所助,强者怨之所攻”这句话的理解有偏差,其余部分不乏真知灼见。
杨琛看到他略显紧张,看样子是真的怕他,他有意缓解下气氛,问道:“何时写的?”
但是这话在长泽听来就变了味儿。他极其敏感,他怕他对自己失望,想也没想就跪了下去,青肿的膝盖触碰到地面时,他疼得晃了一下,险些没跪住。
“大人息怒,长泽今晨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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