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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天气总是很阴晴不定,连日的暴雨,骤降的温度,直到这月中旬,才渐渐有了放晴的意思,只是午后阳光虽然灿烂,却还是带着若有似无的寒意。
VIP这区的病房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前段时间的兵荒马乱好似终于告一段落,众人皆松了口气,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丝安静当中仍旧藏着不寻常。
宁染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可这看似普通的病房外头还是守着厉家的保镖,每每值班的护士经过总忍不住打量几眼,原先她们还在猜测厉先生带来的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依照前段时间寸步不离的那个架势,大概率会是未来的厉太太吧。不过很快她们又否定了这样的猜测,毕竟自打这位醒来,厉先生反倒不怎么来了,看着不像是上心的样子。
联想起这位当初被送来的情形,身上的伤,药物注射的痕迹,24小时守着的保镖……怎么看都有点囚禁的意思。小护士脸色微妙,短短几秒,内心已经脑补出一场强取豪夺的狗血戏码了。
走廊里很安静,小护士的脑补在这丝安静中越发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叫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大概是分神的太过厉害,手里推着的换药车一下子撞上了拐角里出来的人,哗啦啦的药物碰撞声终于惊醒了小护士,只是待她抬头,脸上又是一阵煞白。
“厉、厉先生……”
好在厉先生没有过多计较,小护士赶忙推着换药车,不敢再多停留。
此时病房的门只是虚掩,护工的絮叨声时而响起,基本都是些家常方面的自言自语,逆光坐在沙发里的宁染看起来精神不错,虽然还是很瘦,不过脸色挺好,红润了许多。
午后阳光斑驳地洒在了她身上,朦胧又虚幻,那光晕里的人正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被朦胧的光影缓缓拉长,轻盈地扇动间,打出了一片浅淡的阴影,侧脸的角度看过去,五官轮廓分明,下颌线条柔美,就算脖颈的弧度,锁骨明显的凹陷,仿佛都能一览无余,可又像是隔雾看花,并不真切。
男人眼神闪动,目光几经游走,最终停留在她脖颈处贴着纱布的地方,不大不小的一片,很是突兀,却很好的将她那里的抓痕遮掩着。
现在想来,厉骋大抵还是后悔的,那天他没控制住好情绪,在看到宁染脖颈处的抓痕时,火气莫名的就上来了。
“记忆缺失,语言功能障碍。”这是几次反复检查身体过后,徐涌给他的结论,但相较于宁染一直的昏迷,这已经是目前可预见的最乐观的结果了。
所以……他好不容易把她从鬼门关那儿抢回来的,她怎么可以,她凭什么!害怕的从来都不止宁染一个,厉骋也怕,怕留不住她。
“你作死吗,宁染?!”那句话低吼出来时,厉骋就后悔了。
她好像更怕他了,四目相视间,缱绻的睫毛颤了又颤,氤氲的雾气不住在眼眶闪动,她脆弱得几乎落泪,可又硬生生的忍住了,就连被他扳住的肩膀也在簌簌发抖,那副样子,厉骋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欺负了无能为力的她。
而宁染也没办法解释,她并没有想不开的念头,只是……只是……她想不出来理由,因为发不出声,又急又委屈。
人或许都是这样的,当周遭一切变的陌生时,会不由自主的恐慌和不安,稍稍一点动静就会使人紧张敏感。
厉骋来的时候宁染就察觉到了,身体习惯性的又紧绷了起来,那天俩人的争执她仍然历历在目,因为现下少的可怜的记忆,这几天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天不算愉快的画面,而当厉骋离开的那一瞬,宁染眼皮只微微一跳,很快又把情绪收敛了下去。
午后阳光走走停停,最后还是丢下了她,到了一旁的花瓶上,但光和影其实对她都很温柔,却还是难掩她身上的疏离感。
那方阳光里,桔梗花一半枯萎,一半绽放,可稀奇的是,有几朵上头还坠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像是死气沉沉的活力。
宁染微侧过头,手掌翻转,静待着水珠的滴落,直到半晌后,那冰凉的珠子才落到了她的掌心,却又很快干涸。
自从她醒来后,每天的生活都很单调,吃药、检查、复健,宁染似乎适应的很好,每件事都很配合,配合的活似一个提线木偶。而她头次醒来的反应估计真的吓坏了许多人,从那之后,诸如玻璃剪刀之类的物品都被有意放在了其他地方,所以就算她想喝口水,就算她想要去哪儿,好像都要求人帮忙,跟个废人一样。
细瘦的双手到了膝盖,手指并拢,微微用着力,可还是不行,她还是要人帮忙才能站起来。
护工终于收拾好东西,过来和她说了些话,便预备搀扶她去洗澡,宁染在她探手过来时并未动作,她的抗拒倒不是单单针对厉骋,对所有人都是。
她其实逞强的一目了然,恨不得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才肯罢休,没人知道宁染在那几个月里到底经历了什么,自然也没人能感同身受她的痛苦,所以面对这样逞强的她,外人便更不忍心戳破了。
看的出来,去洗手间的短短一段路她走的很艰难,门带上后,宁染撑着盥洗池足足喘息了许久才平复住呼吸。
护工已经调好了水温,花洒打开,很快氤氲的水汽便萦满了整个浴室,哗啦的水声持续了很久才响起了衣服悉索的声音,宽松的病号服最终被宁染踩在了脚下。
这具身体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干瘦的厉害,肌肤也没什么弹性,除了皮肤白些,宁染自己都找不到能看的地方,毫无美感可言。凝满水珠的镜面朦朦胧胧,依稀能够看到,她腰间和腕间系着的红绳,而同样的红绳,那个男人手上也有。
心头莫名的就涌上了一股烦躁,坠着玉饰的红色腰链叫宁染还是很不习惯,因为太瘦,腰际那里的尺寸压根挂不住细链,堪堪坠在了小腹那里,不伦不类的很。
宁染越看越是心烦,几次拉拽,已经在肌肤上勒出了怵目的红痕,她无故的火气现在似乎只能冲着这些东西发泄,只是发泄过后还不是要顺其自然的接受?宁染闭眼深呼了口气,抿住了微微发颤的唇角,她对现在的一切都很陌生,空白的记忆,这具身体,还有,那个男人。
厉骋?
不管她怎么回忆,还是想不起来和那人的过往,可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在叫她“厉太太”?
他们,是夫妻吗?如果是的话,恐怕也是一对关系不好的夫妻吧。
再次睁开眼睛,镜面的雾气已经渐渐凝结,在上头划出了一道又一道扭曲的水痕,光怪陆离的,宁染抬手抹了一把,那里头是支离破碎的一个人,可那个人又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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