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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奉先前听得苏四一番届时,已是不由得心道:我竟是走了眼,原来这顾延章是如此一个专精术业的实干之人,居然叫我看错了。
此时再听得顾延章这一番话,其实当真长之又长,并不比方才褒奖“田知府”的话短,然则田奉却听得心花怒放,只暗暗道:怎的方才不觉得这小子声音这般好听,话也说得颇有见地,我果然是入了死胡同,一心想着要同砒霜、铁钉较劲,哪有这些个小儿脑子灵活,到底将来朝中还是要靠他们这一辈,才能越发好起来。
又想:好似衙门里头还有个位子缺人,不晓得能不能同陛下要了人来,好端端的,去做什么提刑副使,胡权有我会用人吗!留在提刑司,哪里有在京都府衙能真正做事!
脑中还想着,他已是连忙抬头吩咐几名仵作道:“既如此,便按着顾副使所说,细细剖解罢。”
四名仵作得了话,连忙准备材料,开始一点点剖解尸骸。
田奉闲了下来,心中痒得不得了,虽说此时未曾真正找出徐三娘死因,可他已经对面前这一个新进官人起了几分赏识之心,有心要多问几句考校一下,将来好要拿来手上用。,!
顾延章想了想,也不再犹豫,转头同田奉道:“田知府前两年当是在襄州做知州罢?”
田奉点头应是,口中却是并不答话。
他一心想着棺椁之中徐三娘的死因,正在分析几个仵作的话,手中拿着那一份吏员记载的勘验情况细细推敲,并无功夫理会顾延章。
顾延章又问道:“当日下官听得人言,只说田知府在襄州任上作为良多,尤其精通刑狱之事,凡有命案,无不攻破……”
田奉面上礼貌一笑,依旧并不回话,心中却是忍不住骂道:还以为当真是个做实事的,不成想居然如此多废话,果然这厮看来不过浪得虚名,说不得还是靠着这一口捧哏的功夫爬上来的。
也不晓得怎的回事,这世道实在叫人恼火,有能耐又肯干活的遇不得几个,尽是废话,全靠卖嘴皮子上位的,倒是见得不少!
眼下忙着干活,我哪有功夫听你奉承!
田奉一面如此想着,一面已经在顾延章头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决定将来遇得此人,决计不能用。
顾延章虽不知道田奉心中在想着什么,可他看对方只低头看文案,一句话也不答,多少也知道这一个人并不怎的愿意同自己说话。
他倒是不在意这些,复又问道:“下官听得有人言,从前田知府判过一起河中女尸案,那妇人家中给襄州府衙仵作递了话,只说其人乃是自行受了情伤,自行投河,不愿验尸,只说她身上衣衫完整,面上并无明显伤痕,必不是什么事情,欲要保全其人体面,不肯让男仵作验尸,要直接入土,官人却是不肯,认定死者并无男女之分,唯有细细剖解,才不至于叫人枉死……后来勘验结果出来,果然乃是被人奸杀之后抛尸溺死……”
田奉听他啰啰嗦嗦说了一长段,简直烦得不得了,恨不得把棺材里徐三娘的髌骨抽出来将这顾延章的嘴巴给堵上了,或是将自己耳朵堵上了,莫要叫对方似一只苍蝇一般嗡嗡嗡地来烦自己,好叫自己认真琢磨琢磨手中文案。
虽说已是看了好几遍,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可未必再看几遍,不能找出线索一一哪怕到得最后还是找不出线索,帮着使一把力,也好过在此互相站着恭维有用!
田奉实在是再忍不住,抬头张口道:“顾副使从前也在赣州任过通判,听说当日判过几桩奇案,也算是同批进士中难得的实干之臣,听说你还叫赣州城中的仵作总结了从前遇过的解刨之例,全数一一记录在案,已经总结成册,以供来者参考,既如此,恐怕你多少也知道几分勘验情状,倒不如帮着参详参详。”
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文案递了过去。
然则顾延章却是并不伸手去接,只道:“下官虽然也判过几年案,可术业有专攻,到底经验还浅,想要与提刑司、京都府衙中多年的仵作相比,如何能比得上……”
田奉听得心中冷笑,暗道:你他娘的还晓得自家经验浅!
一面想着,一面抬头,口中已是冷冷地道:“既如此……”
他话还未说完,只来得及起了个头,已是听得对面顾延章又道:“下官比不得几位仵作,自也远不如田知府审的案子多,却自从前知府于襄州一案所为中得知一桩事情……既是‘唯有细细剖解,才不至于叫人枉死’,此话放于襄州女尸案可用,拿在徐三娘一案里头,自也通用……”
田奉一愣,“既如此”这个开头的后半句“你便莫要多言,且站在一旁等着”,已是被活生生咽了回去,差点噎得他胸口发闷,勉强改口道:“……方才……不是已经勘验过……”
顾延章正色道:“虽说已经勘验过,却未将骨肉剖解过,那一枚铁钉入骨如此之深,若不是方才那一名仵作细心,便要被错过了去……”
他话说到此处,站在一旁的苏四忍了一回,终于还是忍不住解释道:“官人千万莫要折煞下官,并非下官心细……全靠方才顾副使指点,若无您手把手的提点,怕是这一回只能验出砒霜之毒……”
田奉其时并未在旁,自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回插曲,惊道:“竟有此事?”
苏四连忙将前头的事情说了一遍,虽说交代得简单,却已经足以让人知道,如果不是顾延章,那一枚铁钉势必还留在徐三娘胸中睡得舒服。
顾延章并不理会,只继续方才的话道:“下官虽说亲身勘验过的案子并不太多,可见得从前赣州仵作们总结出来的文册,也给不少大夫、医官复核过,只要是砒霜致死,从未见过粪门不胀绽的情状,至于胸口入钉,纵然胸骨尽碎,哪怕六十岁的老人,也不当立死,少说能拖过一两日,既非毒死,也非钉死,何苦要在此处纠结,倒不如解而刨之,细看其余致命之处,未必不能有新线索。”
田奉先前听得苏四一番届时,已是不由得心道:我竟是走了眼,原来这顾延章是如此一个专精术业的实干之人,居然叫我看错了。
此时再听得顾延章这一番话,其实当真长之又长,并不比方才褒奖“田知府”的话短,然则田奉却听得心花怒放,只暗暗道:怎的方才不觉得这小子声音这般好听,话也说得颇有见地,我果然是入了死胡同,一心想着要同砒霜、铁钉较劲,哪有这些个小儿脑子灵活,到底将来朝中还是要靠他们这一辈,才能越发好起来。
又想:好似衙门里头还有个位子缺人,不晓得能不能同陛下要了人来,好端端的,去做什么提刑副使,胡权有我会用人吗!留在提刑司,哪里有在京都府衙能真正做事!
脑中还想着,他已是连忙抬头吩咐几名仵作道:“既如此,便按着顾副使所说,细细剖解罢。”
四名仵作得了话,连忙准备材料,开始一点点剖解尸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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