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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看了看,还是揉成一团,丢进了火盆。
现今写来也无用,平白受人攻讦,还是论证气理之说好了。
他这么想着,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往瞟向火盆,犹疑片刻,重新铺纸,端正地写下四个字。
天下公仆。
然后把它卷起来,塞进了画缸中。
之后连续半月,谢玄英都没写出满意的文章。
天也热,他难免焦躁,快二更天了,坐在庭院的凉棚中,一边打扇一边看书。
“别看了。”程丹若仿佛看见了肝论文的自己,十分同情,扶住他的肩头,“哪有下笔就十全十美的书稿,你还有半辈子呢。”
她看过他的废稿,丝毫不觉有问题,说句“沉思翰藻”不为过。只有他自己不满意,觉得不够清晰明白,也有失说服力。
可他才三十岁,理念不够成熟完善很正常,大可以后半辈子慢慢琢磨。
“睡吧。”她哄他,“大热天的,咱们早点歇息,明儿还要早起呢。”
谢玄英却摇摇头:“我睡不着。”
“……你这么干想也写不出来。”程丹若看看月色,出主意,“月亮这么圆,写首诗吧。”
他有了点兴趣:“联诗吗?”
她:“你自己写。”
他翻了个白眼。
“你不睡我就去睡了?”她每天要上班,作息越来越规律,越来越古人,不到九点就想上床。
谢玄英摸摸她的脸:“去吧,我再坐会儿。”
“早点睡。”
“嗯。”
她进去了,而谢玄英也离开凉棚,到东厢房的小书房坐着。这是程丹若平日写书的地方,笔墨俱全,还有一些医案的抄本,略有些乱。
谢玄英坐下来,点燃烛火,就着月光翻她的稿纸。
往事霎时涌入心头。
刚定亲时,她还对他处处设防,连练字的纸被他看了都要生气,转眼间,夫妻也做了十几年。
别说字了,他什么都知道。
谢玄英在书稿里挑拣了会儿,选出几张字写得最好的,给她圈出来,督促她继续努力。
收拾好桌案,他裁纸铺展,却还是没想好写什么。
作诗吗?月色这般美,可脑海中只有零星诗句,更多的还是她的脸孔。
记得她在海船上的小心翼翼,记得他们第一次联诗,说起诗,还有当年和王家兄妹的比试,她居然对王五笑了半天,却看不见他……她总是如此,进了宫也没有改,他费尽心思只为看她一眼,她却分毫不觉,只当是巧合。
哪来这般多的巧合与偶遇?分明都是他一力为之。
幸而一切都值得。
展眼十年,夫妻恩爱,矢志不渝。
谢玄英实现了少年的愿望,婚姻以情为系,相知相许,彼此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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