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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从泥土里挖出来一只木盒,也看着她摸了那盒子好半晌,才缓缓打开。
那是辛婵的母亲藏银钱用的盒子,她总爱埋在这棵树下。
这还是从前弟弟辛黎偷偷告诉辛婵的。
此刻临着院中灯火,辛婵看清了那盒子里有一个又一个的布包,每一个布包里都装着些零散的银子,而布包上头还用毛笔简单地写着一行又一行的字:
“辛黎娶妻之用”
“辛黎学画之用”
“辛黎远行之用”
……
布包大大小小有很多,但每一个上头都只歪歪扭扭地写着“辛黎”的名字,仿佛辛婵从来不曾存在于他们的人生里。
方至此时,辛婵才终于没忍住掉了眼泪。
“谢灵殊,”
当他蹲下身来,辛婵是过了好久才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望向他时,她的那双眼睛里已经盈满泪花,“我方才……明明听见我阿娘说,她在攒钱,要赎我的死契,”
她眼眶里又有一颗眼泪掉下来,“我明明听见阿娘说,她很后悔,她……她很想我的……”
她仿佛喃喃自语般,捧着那只木盒子的指节越收越紧。
衣袍殷红的年轻公子轻轻地叹息一声,用指腹轻柔地擦去眼前这个姑娘脸上的泪痕,他伸手扶住她的肩,嗓音清晰,“你阿娘也许到死,都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这话有些残忍,却也是辛婵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他从来如此清醒,也在逼着她保持清醒。
“小蝉,既然有些东西求不来,那么你就放下罢。”他的嗓音越发轻柔,仿佛是在小心翼翼地抚慰她的脆弱,“反正这世上总有人不会辜负你的满心期盼。”
辛婵仰头望他,几乎就要开口问他,他口中的人是谁,但她望着他的眼睛,却又迟迟未曾开口。
他大约是在等着她开口,却又见她始终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他只得无奈地笑了笑。
“不哭了?”最终,他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辛婵只摇头,并不说话。
他垂眼对她笑,又摸了摸她的发,凑近她的耳畔,“小蝉要做当世侠义之首,而非是躲在我怀里哭的可怜虫。”
辛婵从他的怀里钻出来,他说话时的温热气息仿佛还在耳侧,令她一时心头乱糟糟的,怎么也理不清楚。
但下一刻,她却又被他攥住手腕,拉回了他的怀里。
他似乎总喜欢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就在她背靠着他的这种时候,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的侧脸。
“你还有我,”
他的双眸与声音都好似浸润了无尽的柔色,犹含笑意,近在咫尺,“我也想陪着小蝉……很久很久。”
这像是一种承诺罢?
却又好像是他最深的盼望。
这一刹,辛婵的手指不由收紧,她未敢回头,眼睫却在发颤。
此前她才在另一人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过要好好守着的那颗心,此刻正在她的胸腔里不听话地疾跳不止。
他最是能这般轻易地突破她的心防,
知晓她心中切盼,
再若有似无地拨乱她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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