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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宗亲看似还有不少,可是那又怎样,纵使是兄弟姊妹,何尝有多少真正的亲情?现如今她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了,还有什么跨不过去的沟坎?至少等异日年华老去的时候,她不会觉得人生虚度!
“既然如此,我便使人通知赤毕,让他亲自走一趟。现如今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倘若为山九仞,功亏一篑,那我们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王容见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齐齐点头,但都不无怅然,她便安慰道,“只要她脱出牢笼,年后一切淡去,自有相见之日,师叔和阿姊就放宽心吧。”
“是啊,多年苦心,终于得以功成,我们也足以自豪了。剩下的我们已经无能为力,就都交给玉曜你吧。”
玉真观后院中,当回到那间独居简陋小屋中的玉奴看见杯子底下压着的那张纸笺时,她立刻快步上前,却只见上头只用歪歪斜斜的笔迹写着一个时间,一个地点,就仿佛是寻常情郎约见情人。她立刻将这张纸紧紧贴在了胸口,目光却瞥向了角落中的那块铜镜。铜镜中赫然是一张和她从前截然不同的脸,也就是凭着这个,她才成功地离开了皇宫这座牢笼。
而现在,就轮到长安城这座更大的牢笼了!,!
所以,一个个人围着张云容和谢小蛮千恩万谢,等到她们脱身出来回到赐给她们的宫苑,和其他获封的侍儿一说此事,自也是人人愿意帮忙。于是,这边厢丧礼正在筹办,张云容等人便在太真观中整理名册,打点行装,甚至大方地拿出私下的体己赏赐给这些女冠,一时人人感恩戴德,就连太真观花园中几个专司修剪花木的杂役女冠,也愿意离宫前往金仙观修行。
当这一天杨玉瑶照旧打着玉奴的幌子来到太真观时,就只见一个个女冠全都提着包袱等候在了那里。不明所以的她眉头倒竖,正想呵斥,却正值张云容等人从屋子里出来。几个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那三四十个女冠跟前后,张云容便开口说道:“高大将军已经发给了所有人出宫木券,金仙观那边也派了车来,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和小蛮妹妹她们一块送你们出宫吧。”
一入宫门深似海,每一个宫人自从踏入这座深宫的时候起,就已经做好了老死其中的心理准备,如今得脱苦海,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谢了又谢。直到这时候,杨玉瑶方才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登时怒声呵斥道:“太真尸骨未寒,你们这些服侍她的人竟敢背弃她?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总比你打着太真娘子的旗号,却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良心!”谢小蛮素来嫉恶如仇,忍了又忍,终究耐不住性子讥刺了杨玉瑶一句。
“你……”杨玉瑶一张脸登时涨成了猪肝色。可她疾步冲到谢小蛮面前,挥起手正想打人,斜里却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正是张云容。
“三娘子,我们从前敬你是太真娘子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所以素来让你三分,可你不要太过分了!等你日后封嫔册妃的时候,再来逞你的威风不迟!”一句话把杨玉瑶噎得哑口无言后,张云容方才嗔怒地斜睨了一眼谢小蛮,这才责备道,“正事要紧,和不相干的人啰嗦什么!”
妹妹身边的昔日侍儿如今竟然爬上了高枝,还对自己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杨玉瑶纵使气得发昏,也只能把气撒在了那些女冠身上。可是,不管她骂忘恩负义还是其他的,都不能阻止这座太真观很快变得空空荡荡。站在那里生了好一阵子闷气,她立刻又醒悟了过来。
旧人全都走了也好,如此一来,以后这座太真观就是她的了!只要她能够入主这儿,当然还会有新的宫人度为女冠,如同当初服侍妹妹那样精心服侍自己。至于张云容谢小蛮这几个出身低贱的女人,今天这笔账她记下了,将来她一定让她们好看!
走在漫长的兴庆宫夹城中,所有女冠全都没有出声。出宫的喜悦兴奋和彷徨不安夹杂在一起,足以让她们的心情五味杂陈。而走在后头那个身材臃肿,下颌长了一个黑色瘤子的中年女子,则是忍不住再次抬头望了一眼那高大的宫墙。
从多年前她随着师尊进出这里开始,就和这皇宫结下了不解之缘,如今那个杨氏已经再也不在人世了,她终于可以做回自己!
把守宫门的卫士一一查验了高力士亲自签署的木券,又搜检过了行李之中并无夹带,便放了这几十个女冠一一上了那些早已停在宫门前的骡车。因为人多,每辆车上都塞得满满当当。亲自前来送行的张云容和谢小蛮当看到最后一个人也上了车之后,这才齐齐舒了一口气,随即彼此悄悄拉了拉手。随着两只手紧紧握住,她们心里明白,终于完成了那个给了她们今日富贵之人交托的最大任务!
当年搭救她们的那人捎过话,从今往后不会再要挟她们去做什么,她们需要做的,只不过是努力保住自己的地位,彼此相携往上爬。
宫中没了太真娘子,金仙观中却多了十几个当初在太真观只负责洒扫的女冠。其中安置不下的几个人被玉真观的霍清给要了过去,旁人自也不会置喙。无论李林甫还是高力士,甚至是朝中那些留心后宫的朝臣,更多留意的是后宫中突然多出来的几个女人。
张云容和谢小蛮既是将所谓的传言转述给了高力士,高力士立刻想到这是安置杨玉瑶的最好手段。在他亲自出面暗示下,李隆基本就贪图新鲜,再加上因此及彼,没怎么细想,便答应了将杨玉瑶度为女道士,在太真观给妹妹祈福。横竖造得富丽堂皇的太真观空着也是浪费。而且,杨玉瑶寡妇的身份对群臣来说不无忌讳,纵使他有心将其收入宫中,也得等这阵子风声过去后再说。
尽管这并不是国丧,可王容还是亲自上了姜家商量,把长子杜广元和姜六娘的婚事暂且推后。不明就里的杜广元只以为那位容貌昳丽,言语可亲的阿姊是真的去世了,最初得到消息后竟是痛哭了一场。于是,等到帮着玉真公主处理了玉奴的丧事后,王容便敏锐地发现,较之从前的大大咧咧,长子的言行举止竟收敛了许多。
这要是放在从前,她必定会觉得欣慰,可如今儿子是历经由边镇别将回到长安富贵乡,又遭遇了一场意外的变故,方才有了这样的转变,她的心里却不无嗟叹。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吐露出半个字,唯有硬着心肠假作毫不知情,派杜广元拜访各家亲友,包括杜氏宗亲,希望他能够在奔波疲累中忘掉这件事。
等到这一场丧事终于尘埃落定后,王容复又造访了辅兴坊玉真观。见到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的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时,她忍不住为这一场瞒天过海之计而感到后怕。她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只要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任何一个问题,那么便会是一场灭顶之灾,即便玉真公主乃是天子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也逃不过欺君之罪。所幸事情一步一步全都是照着她们的计划在发展,这风险极大的计划竟是成功了,甚至不曾招人怀疑。
“什么时候把玉奴送出城去?”玉真公主终于开口打破了这难言的沉寂。
“近日应该就可以施行了。她已经是旁人眼中的已死之人,改容之术又惟妙惟肖,只要我借着前往樊川杜曲的名义,她就可以顺理成章混在其中出城。城外又有人接应,这暗度陈仓之计就再无破绽。”王容如此答了一句,见玉真公主憔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她忍不住问道,“难道师叔这些天来都没见过她?”
“别说我,元娘也不敢见她!谁都不能担保没人怀疑,也不能担保玉真观中就没被别人掺沙子。我们如果露出悲戚愤懑之外的态度来,万一落到人眼中,岂不是前功尽弃?”玉真公主揉了揉凭空多出两条皱纹的眉心,复又苦笑道,“哪怕她到时跟着你走了,我也不会去见她。谁都知道我如今是最伤心的时候,日日关在房中,除却你们谁都不见。”
固安公主也点头道:“既是她如今屈身为婢女,我二人自然不好见她,但自有霍清张耀调护,不至于让她受屈。忍这一时,成全她一世,我们也不算是苦心白费!这些天来我要把首尾都收拾清楚,除却张云容谢小蛮之外,所有涉事的蛛丝马迹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抹消干净。而杨玉瑶一入宫,张云容和谢小蛮若想自保固宠,也得宫外有人为援,与其看着镜中华发,无所事事伤春悲秋,还是有事可做的好!”
见固安公主笑谈鬓生华发,玉真公主想起自己揽镜自照时的光景,也不禁若有所思。
皇室宗亲看似还有不少,可是那又怎样,纵使是兄弟姊妹,何尝有多少真正的亲情?现如今她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了,还有什么跨不过去的沟坎?至少等异日年华老去的时候,她不会觉得人生虚度!
“既然如此,我便使人通知赤毕,让他亲自走一趟。现如今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倘若为山九仞,功亏一篑,那我们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王容见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齐齐点头,但都不无怅然,她便安慰道,“只要她脱出牢笼,年后一切淡去,自有相见之日,师叔和阿姊就放宽心吧。”
“是啊,多年苦心,终于得以功成,我们也足以自豪了。剩下的我们已经无能为力,就都交给玉曜你吧。”
玉真观后院中,当回到那间独居简陋小屋中的玉奴看见杯子底下压着的那张纸笺时,她立刻快步上前,却只见上头只用歪歪斜斜的笔迹写着一个时间,一个地点,就仿佛是寻常情郎约见情人。她立刻将这张纸紧紧贴在了胸口,目光却瞥向了角落中的那块铜镜。铜镜中赫然是一张和她从前截然不同的脸,也就是凭着这个,她才成功地离开了皇宫这座牢笼。
而现在,就轮到长安城这座更大的牢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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