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兕子扬眉反问:“你打得过我?”
君离语塞。
打不过。
人生悲哀莫过于一个你遇到一个比你小三岁还欠揍的小孩,并且这小孩还重度铅汞中毒,但你仍旧打不过。
兕子道:“你都打不过我,我为何要因为顾忌你的感受而与你虚与委蛇?”
君离怔了下。“你这想法挺特别的。”
兕子嗤道:“不是我特别,而是我不想活得太累,活着本身就已经很累了,没必要再累上加累,很容易产生活着除了累没有任何意义的想法,那很危险,违背生命生存本能。”
活得太累,感觉活着根本没有意义,不想活了。
生存与繁衍是生命与生俱来的第一本能,两者显然有冲突,既然有冲突,自然要寻求中庸。
兕子的思维没毛病,很中庸,就是中庸得和所有人都不同。
君离道:“你才九岁,不是九十岁。”为何给人的感觉跟一百九十岁似的?
兕子想了想,问了君离一个问题:“你死的时候你的葬礼上会有人为你流下一滴眼泪吗?我说的是真心的,不是拿姜汁涂眼睛的那种眼泪。”
君离闻言默然须臾,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终是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若我死了,我的兄长和姐姐们肯定会为我报仇。沃州崇尚流血不流泪,亲人死了,有那功夫流泪不如提剑杀人。”
这回换兕子无言了。“那也还行,终归有人记得你曾经来过这世上。”
君离问:“你呢?”
兕子道:“我死了,定会有无以计数的人弹冠相庆,乐疯了,大摆流水宴都说不定。”
君离怔了下,这回答怎么感觉那么怪?“你仇家很多吗?”
兕子道:“那得看你怎么定义仇家这个词,恨我的人虽多,但有胆量报仇的不对;被我直接间接伤害过的人很多,但有勇气恨我的也不多。”
连恨的勇气都没有,或是只有恨的勇气,很难定义是否仇家。
君离对兕子的过去终于有了点不那么模糊的概念。“你很在意死后是否有人为你流泪吗?”
兕子摇头。“我不在意是否有人为我流泪,我只是比较好奇,我死之后,会不会有人记得我曾来过这人间,是否记得世间曾有过一个我。先君死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尸体还没凉透,所有人便已忘了他,忙着如何重新站队瓜分权力,那些哭得肝肠寸断的不是在哭自己便是以姜汁涂眼,我当时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没笑出来。”
那场荒诞的葬礼着实让她开了眼界,亲爹这辈子真是没白活。
“这世间彻底忘却我需要多久呢?”兕子颇为感慨的道。
君离道:“辛襄子并未被彻底忘却,辛国难道不会年年祭祀他吗?那祭祀便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兕子闻言怔了下。“听你这番话,我觉得我明白为何人族有事没事都那么喜欢生孩子了,比用来打种的牛马还勤奋,完全不需要人督促,全年发情。”
君离茫然的看着兕子,没理解兕子想表达什么。
兕子解释道:“做为生命延续的子嗣证明着自己曾经存在过,子孙越多,证明便越多,而这个世道,人想活着很难,如此一来,想要留下证明,只能像自然界弱小的动物一般拼命繁衍,生存环境再恶劣,生一百个孩子,子复生孙,总归会有证明存活。唔,这也算得上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不朽了。”
君离想反驳,却意外的发现不知从哪反驳的好,子嗣的确是生命的延续,也证明着自己曾经存在过。
可若承认兕子的逻辑,那人与禽兽何异?
君离道:“子女于父母而言不仅仅是证明存在过的痕迹与工具,也是感情的圆满。”
兕子不以为然的问:“你是想说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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