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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俦道:“此事的确蹊跷,主君不过是遇刺,却被谣传成裴氏已无主,主君在北征前才震住的南地各大州府,今又乱成了一锅粥,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裴颂冷笑:“不是魏岐山,就是菡阳,无外乎是这二人了,我先前便怀疑搅乱渭河以南米粮药价的幕后之人,是菡阳。她身边那个护卫,正好又叫萧厉,鹰犬凭粗略印象让画师绘出的画像,也的确和雍州那个萧厉有几分神似,雍州周家和菡阳,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眸中厉色一闪而过:“若非先生你执意拦我,我非活剐了周家那小子不可!”
公孙俦叹息:“主君,成大事者,万不可因小不忍而乱大谋。周随便是该千死万死,眼下也绝不是杀他的时候,要知道正是雍州献降之后,主君又一举拿下孟州这块硬骨头,才稳定了南边局势。如今局势重新被搅乱,主君即便是以周家包庇前朝余孽之名处置他,也只会惹得其他献降的州府惶恐啊!”
他微侧过头,似不知那些话当不当说,最终还是道:“主君为一女子,将自己至于陷地,才是万万不该。前梁朝廷虽沉疴积弊,可臣劝主君留下性命的那些人,个个皆可为中流砥柱,他们骨头虽硬,但只要主君一直礼遇,便是仍不能让他们归顺,却也可博个美名,引其他前梁大臣前来投奔,为主君所驱使。但主君已将那些人杀尽……这是自断一条贤路啊!”
公孙俦眼中已见泪意:“温妇江氏,是在祸主啊!主君会陷入今日僵局,也皆是因那妖女而起,主君若还听臣一句劝,便是不舍杀那妖女,也将人谴回揽星台吧!”
他俯首跪地不起。
裴颂冷冷盯着跪在下方的公孙俦:“我会杀那些老东西,是我从未想过招降他们,礼遇那群老东西,能引来的前梁旧臣,也不外乎是些趋炎附势之辈。先前留他们性命,不过是因为先生您替他们求了情,但那群老东西顽固不化,还行刺于我,我如何杀他们不得?夫差礼遇范蠡,最后又落得个什么下场?”
公孙俦听得这些
,满目凄然,唇动了动,正要继续劝谏。
裴颂却继续朝他喝道:“江氏,也不是温妇,她是我裴家妇!我裴玄安,还没无能到杀些前朝旧臣,要将罪名扣到女人头上的地步!”
玄安是公孙俦为他取的字。
公孙俦伏跪在那里,终是一句话也没再说。
裴颂看着亦师亦父的长者,心下也不甚好受,裹上外袍提起大氅出了大帐。
守在帐外的亲兵一见他出来,便垂首唤道:“主君。”
裴颂闭眼深吸了一口帐外凛寒的空气,唤左右:“迁我的马来!”
亲兵顾忌着他身上的伤,本想劝诫一二,但见他脸色实在是难看得紧,终还是照做了。
裴颂骑马绕着军营跑了两圈,寒气袭满肺腑,那股在四肢百骸乱蹿的无名怒火,似才消了些下去。
跑得身上的伤口都痛了,他任自己摔下马背,仰躺到了两指厚的积雪里,望着凝了霜云的灰白天空,在脑子里慢慢地回想这场让他进退维谷的局。
他最善隐忍,很少有这么躁郁的时候。
从他到敖太尉身边做事时起,他就一直都是布局者。
那些年里,长廉王一党和敖党斗得你死我活,殊不知幕后真正牵线操控的人,是他。
但从渭河以南米粮药价上涨开始,大梁这棋盘上,便多了另一只执棋的手。
那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机落子,搅动满盘风雨。
他已有八成把握确定,前一次做局的,是菡阳。
就是不知这次的乱局,有没有她的份了,毕竟南边乱起来,于她、于魏岐山,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若是有她……一个才被他的鹰犬围杀得死里逃生的人,身边只带着个护卫,还能搅弄风云,那可真是个祸害。
裴颂抓起一把积雪,用力拧成冰团。
她带在身边的那萧姓护卫,也必留不得。
亲卫久不见他回去,驾马寻来,见他躺在雪地里,翻下马背禀报道:“主君,魏贼又在城外叫阵了!”
自裴颂遇刺的消息传出后,定州一直都是避而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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