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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桑已知晓了,皇帝虽有五女,但娘娘口中提起的公主,必然是信国殿下。她恭敬回道:“信国殿下今日也不曾入宫。”今日也不曾入宫。郑宓低眉思索,算起来明苏得有大半月不曾来宫里了,连初一的阖宫请安她都不曾露面。“娘娘可是有事要与信国殿下商量?”云桑问道,那日昆玉殿中,她也是在的,自然知晓信国殿下有招揽皇后之意。但大半月来,娘娘并未打发人去贞观殿,倒是接连见了贤妃与德妃,听这两位各自夸耀了一番五皇子与三皇子的好处。郑宓倒没什么事要与明苏商量的,不过是想念她罢了。她欲令云桑去打听打听,明苏近日在做什么,然而话一开口,就成了:“不必信国殿下信国殿下地唤她,仁明殿中只有一个殿下。”云桑不知皇后与信国殿下的旧事,听这一句,心里一个咯噔,只能想到,不加封号只称殿下,往往是妃嫔们宫里的宫人们对她们所生的孩子的称法。莫非娘娘是见膝下无子,陛下也不爱来仁明殿,欲与淑妃娘娘抢孩子吗?她心惊胆战地提了一句:“殿下与淑妃娘娘母女之情极是深厚,且殿下已有十九了。”就算抢过来也养不熟的,何况抢不过来。要真做了,反倒同信国殿下与淑妃娘娘两处结怨。郑宓也不知她能想得这么偏,只听到了后半句,心中想,是啊,明苏有十九了,是全然不同的风华了。可惜她错失了这中间的五年,错过了明苏的蜕变。只是,如果、如果她在,她陪在明苏身边,明苏也未必会变成如今这模样。郑宓心下一酸,语气也淡下来:“我知道。”云桑听皇后娘娘话中虽有些艰涩意味,但到底是知道轻重的,便松了口气,笑着道:“娘娘喜欢殿下,以后也可常召殿下来坐的。”郑宓正酸涩,乍然听到她这句“娘娘喜欢殿下”,心中又滚烫起来,口中不由维持着女儿家的矜持,道:“也不是,喜欢她,只是本宫入宫以来,只见过她,很亲切罢了。”云桑叹了口气,娘娘这语气分明是强作坚强。也是,宫中的女子不论位份高低,若无一子,来日总难免凄凉,可如今后宫乱的,陛下又不踏足仁明殿,此事着实难得很。“婢子明白了。”云桑说道,既然娘娘喜欢信国殿下,以后待殿下得恭敬一些了。一时倒忘了皇后与公主岁数相差不大,且公主还有好女色的美名在。倒使郑宓十分疑惑,心道,她怎么就明白了?她明白什么了?正要开口询问,那边有两名内侍小声咬着耳朵,走来了。那二人是从外头回来,没看到皇后在檐下赏景,低声有说有笑的,失了规矩。云桑见此,蹙了下眉,微微抬高了声音:“娘娘在此,不得喧哗。”两名内侍这才看到皇后,大惊失色地趋步至阶前跪下,连连叩首道:“小的该死,没留意娘娘在此,驾前失仪,求娘娘责罚!”郑宓倒是很好说话,昨夜下的雨,庭前铺的石子路上还是湿的,二人跪在湿漉漉的地上,膝盖处很快就湿透了。她温声道:“起来吧。”二人连连叩谢皇后恩典,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你们方才在说什么?”皇后问道。左边的那名内侍岁数稍大一些,看起来胆子也要大一些,便开了口,回道:“回娘娘的话,小的在御花园听闻了一些闲、闲话……”他说到此,想起在背后议论主子是大忌,吓得又跪下了,伏地道:“是讲信国殿下的,小的们只是随口说了一说。并未议论信国殿下。”云桑暗道,才说到殿下呢,就来了。这二人是仁明殿中十分得用的两名内侍,手脚勤快,为人也很忠诚。她怕这二人在背后议论公主,惹得娘娘动怒,发落了他们,便上前一步,斥道:“殿下就殿下,什么信国殿下,如此生疏。”郑宓不语,耳尖微红。那内侍也不懂怎么称信国殿下就生疏了,他们仁明殿与淑妃的南薰殿和信国殿下的贞观殿也没什么往来啊。但他正惶恐,也不敢问,只战战兢兢地连连称是:“是、是。”郑宓只觉与明苏的距离仿佛拉近了一些,心间暖意融融的,笑了笑,问:“你们在御花园中听到了什么闲话?”年长些的内侍如实禀了来:“是贤妃娘娘宫中的人编排殿下。这阵子殿下在宫外做了不少事,闹得朝中不得安宁,她先命人弹劾了三皇子殿下门下的一名御史抢占民田,与三皇子殿下的人一番你来我往的争执,将原本只是一名御史抢占民田的事,变成了揭露三皇子殿下门下好几名官员大行不法之事,三皇子殿下见讨不了好,只得认了,不与殿下争了。”郑宓一怔,她身处深宫,并不知道朝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问道:“三皇子是德妃娘娘所出,公主与他过不去,贤妃娘娘的宫人应当拍手称快才是,怎会编排公主?”年少些的内侍开了口,他的口齿更伶俐些,声音也更清脆:“是五皇子殿下见殿下将三皇子殿下得罪彻底了,便赶忙登门示好,谁知第二日,殿下便在朝上参奏五皇子殿下不修内德,纵容门下仗势欺人,在地方鱼肉百姓,为非作歹。贤妃娘娘的宫人便是因这个编排殿下,说殿下排挤三皇子只是参他门下的人,排挤他们家殿下却偏偏说是他们殿下驭下不严。”云桑听得震惊,担忧道:“先打了三皇子的脸,又将五皇子得罪了,殿下这是……”全然没给自己留后路啊。郑宓却想到了那枚金簪,明苏是得了那枚金簪后,不再入宫的,这些事又发生这段时日里。她不免多想,是明苏看到她的东西,心情不好,才会如此乖戾行事。难道她真的就厌恶她至此吗?方才生起暖意全部都消失了,郑宓心中苦涩,却又不得不强撑着,问个明白:“这是何时的事?”两名内侍一起回忆,年少些的灵活,很快想起来了,道:“听贤妃娘娘的宫人话中之意,殿下弹劾五皇子是在七日前。”郑宓点了下头,挥手令他们退下了。光阴流逝得飞快。她醒来时正值盛夏,转眼间却过去一个多月了。天也入了秋。庭中的草木枝叶间也隐隐泛了黄。拂面而来的清风已不再带着热浪,反而有了丝丝凉意。那两名内侍退下后,皇后娘娘便合着眼眸,静坐不语,云桑也不敢出声,在旁伺候着。过了好一会儿,郑宓心绪稳一些了,方道:“七日前发生的事,本宫却到今日才知。”这消息已不只是不灵通了。可云桑也没法子。总不能把仁明殿的宫人全散出去打听消息,何况这般行事,也打听不出什么来。贤妃她们也是在宫中待得久了,各处培植了耳目人脉,才能这般将朝廷的事通过一条条人脉,传入各自宫中的。郑宓也知其中的关窍,只是她方才想的是,倘若明苏在宫外出了什么事,她是不是也要隔上七日,才得到消息。要经营人脉,培植耳目,并非一朝一夕的事。郑宓知晓道理,她只是着急罢了。原本她想的只是如何为郑家翻案,眼下又少不得牵挂起明苏来。明苏如此张扬霸道的行事,早已将人都得罪了,将来若出什么事,三皇子五皇子定然落井下石。郑宓拧着眉心,前几日她想的是还是不要和明苏牵连太多,以免有什么差池,牵连了明苏,今日却开始担心她出了什么事,而她在这深宫中不及救护。“什么日子了?”她问道。“三十了。”云桑答,想到什么,又添了一句,“明日就是初一,阖宫请安的日子。”阖宫请安的日子。郑宓暗自期盼,明日明苏可一定要来。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她了。第二日,不知是郑宓的祈祷起了效,还是明苏闹过一阵,安分下来,记起要守规矩来了。她当真早早地入宫来,给皇后请安。仁明殿前,皇子公主们聚得齐齐整整,另外四名已出嫁的公主也来了。三皇子、五皇子刚同明苏起过嫌隙,但此时见了她,仍旧是笑脸相迎,尤其是五皇子,格外能隐忍,还端起皇兄的温和架子,关心起明苏的起居饮食。明苏这时倒瞧不出她行事张扬的作风了,笑眯眯的,好好地与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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