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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值完夜班又查完房,刚坐下还没喘口气,阮雾穿着医生制服拎着早餐敲开了胸外科的办公室。
“小舒医生辛苦了,带了你爱吃的蟹粉小笼。”
舒窈揉了揉眼睛,蟹粉小笼还冒着热气,充斥在她小小的办公桌周围,熬了一个大夜的表情疲倦又错愕,“我操,你这是来上班?不走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爸不想看我每天在家当夜猫子,把我的简历发给了陈教授,然后就让我去神经外科报道了。”她眯了眯眼睛,张开手心给舒窈看她新领的胸牌。
神经外科主治医生阮雾。
舒窈嘴里塞着蟹粉小笼,表情狰狞,呜咽着表达她的不满,“我他妈博三才是个住院医,每天被主任骂来骂去,你去英国喝了几年进口墨汁子回来就是主治医生?”蟹粉小笼的汤汁滋在她口腔内侧,烫得她呲牙咧嘴,艰难吞咽下去之后,她眼睛骨碌碌的转,“那你有军籍没?”
阮雾摇了摇头,“我爸说等我想通了,彻底歇了去非洲的心思再张罗这事儿,我就和医院签了半年合同,不过工资还挺高。”
两个人闲聊一会之后,阮雾就回自己的科室适应工作量了,对比在非洲兵荒马乱的那两年,医院的工作量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就是每□□九晚五流水线一样的工作有点无聊,好在神经外科一直挺忙的,她也没工夫去分心想秦知聿相亲的事。
眨眼的功夫,日子已经到了四月初,清明假期,阮雾去了趟京郊墓园,去看望黎家两位老人,她站在墓碑前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子话,定定的看着照片上笑容慈祥的老头老太太,眼眶红了个透,临走的时候,轻声说了句,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们。
我只是无法接受,你们对我的爱和陪伴全都建立在我是个筹码的基础上,让我白白和父亲蹉跎了那么多年。尽管如此,我也从来没有质疑过,你们对我的爱有半分虚假。
七年光阴,阮雾是第二次来看他们,一次是临走前,她绝望又悲戚,而这次,是挣脱枷锁后的释然。
清明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夜班,急诊人手不够,神经外科相安无事,阮雾是新来的,主动请缨去急诊帮忙。舒窈作为没毕业的博士生,就是块砖头,哪里忙她往哪里去,不停的被剥削压榨。
两个人一块排夜班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一起穿着实验服去实验室通宵做实验的时候,现在这会天色还早,没完全暗下来,病人也少,舒窈能偷懒就偷懒,拉着阮雾缩在角落呼哧呼哧的吃着泡面,不停的控诉陈教授。
“我和你说,我做梦都没想到老陈能带我到博士,你知道你走之后我这八年怎么过的吗?卸磨杀驴知不知道?你有天分,宋明远努力,只有我每天挨骂,每天,我都怀疑老陈记恨我弄不回来你,天天让我泡在病房,写不完的病例和论文,拿着一个月那点可怜的补贴,连去溢香楼敞开肚皮吃顿饭都不够!”
她喝了口面汤,继续咬牙切齿的开口,“自从我到医院之后,我爸妈理所当然的断了我的生活费,何明熙从手指头缝里流出来的零花钱都比我补贴多,有一次我俩出去吃饭,她活生生点了一百多块钱的麻辣烫,给我心疼的。就这她还说我抠搜。”
阮雾笑的弯不起腰来,她控制住笑肌,一回想着陈教授从前训他们的样子一脸严肃的学给舒窈看,“你,给我滚去把实验重新做一遍,你做实验的时候我就在你跟前看着,你兔子一早就死透了,你实验报告上的心跳曲线哪来的?你把你的心跳接线上了?”
她学的惟妙惟肖,两个人捧腹大哈哈大笑。
角落里的灯光突然被遮住,陈教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两个学生,恨铁不成钢,“你还在这吃泡面?论文改完了吗?信不信让你延毕,让你结婚的时候都哭着改论文!”他数落完舒窈,又把目光转向阮雾,“你,别喝了一肚子洋墨水学起来国外那一套,无组织无纪律,整天跟着那个连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毕的瞎晃悠什么,让你研究的疑难病例什么情况了?报告赶紧去写!”
他吹胡子瞪眼的说了一通后拂袖而去,留下被训过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无声的弯了唇角。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急诊的病人慢慢变多了,阮雾刚处理完一位酒精中毒的,又来一位打架斗殴的。她端起诊桌前的保温杯,虚虚抿了口热水,紧关的门被敲响。发出沉闷的响声。
“进。”她在电脑上敲着病例,头也不抬的说。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护士急急忙忙道,“阮医生,小秦检的胳膊被刀划伤了,可能要缝针。”
阮雾愣了愣,抬眸看向门口的人,简单的衬衣西裤,脚下踩着板鞋,身形颀长,雪白的衬衣被血浸透,在衬衫上蔓延出艳丽的血花,俊脸微微泛白,拧着眉倚在门口。
走廊外病人护士还有家属来去匆匆的,滚轮车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门外声音喧嚣,门内安静如斯。
她怔了一两秒,收敛住麻意,面色沉肃,“坐到病床上。”
秦知聿一言不发的走进诊室。径直坐到阮雾虚指的那片空床,室内安静又寂寥,只剩下秦知聿悉悉索索脱衬衣的声音,半只袖子被褪了下来,伤口蜿蜒三分之一的手臂,鲜红的血洇满小半条冷白胳膊,她拿着工具消毒,最深的地方在离手腕动脉斜侧约两寸的地方,隐隐可见白骨,好在需要缝合的部位不是很大,她冷静的给他打麻药,清理消毒后,缝合伤口,连同其他伤的不深的地方都包扎了一下。
处理好之后,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刚才紧张的仿佛连呼吸都暂停,阮雾放下手里的工具,摘下橡胶手套,帮不便穿衣服的秦知聿拉过衬衫,微凉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温热的肩膀,她尽力凝住心神给他拉过去。
等秦知聿单手系扣子之时,阮雾开好药递给他,“过几天来拆线,不要碰水。”话必,她不小心看见男人薄薄的腹肌和胸口上的疤痕。
他是从下往上系的扣子,大片胸膛都暴露在外。
时间过的极慢,阮雾前所未有的希望现在门再度被敲醒,然后给她分配个病号。她实在是熬不住这种令人窒息的场景。
等秦知聿拿着药起身时,踱步走到诊桌前,“不问问我怎么伤的?”
她放在键盘上的手一顿,没抬头,“怎么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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