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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速提起来,院里榕树摇晃的树影、孩子们挂着泪痕的脸,程院长沉默而清瘦的身影,都渐渐被抛下。连同声嘶力竭的蝉鸣声一起,留在苔藓丛生、青砖嶙峋的老城区。
很快回到岑家。
岑平远和方书仪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办,和喻见吃过一顿午饭,两人又匆匆出了门。
喻见没什么事可做,回到房间,收拾从福利院带过来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诸如纸笔、本子一类的文具和书本都留给了院里其他的小孩,兔子得了一支比赛奖励的钢笔,大虎抱走了一套他眼馋很久的连环画。
喻见只带来了程院长给她买的衣服。
下面的女孩们和她岁数差得大,一时半会儿穿不了。
喻见打开衣柜,柜中挂满了方书仪挑好的各式衣裙。种类繁多、款式齐全、春夏秋冬不一而足,裁剪用料都十足用心。
显然远远不是一个价位,喻见手里的裙子瞬间被衬得灰头土脸,黯淡无光,但她还是很珍惜、很小心的把它挂在衣柜里。
没有多少衣服,很快,喻见拿起最后一条白裙。
白裙上还挂着吊牌和标签,她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池烈当初翻过围墙,跑来赔给她的那一条。
喻见想了想,把这条白裙也放进了衣柜。
与此同时。
老城区,废品站。
吴清桂上下打量着面前眉目硬朗的少年:“你真想来我这儿干活?丑话说在前头,别看这是个小破地方,活儿可一点儿不轻松!”
多少打零工的大小伙子都吃不了这份苦,第一个月没干完,连工资不要就跑了。
池烈点头,十分坦荡:“嗯,我现在缺钱。”
和在餐馆洗盘子比起来,废品站的工作辛苦归辛苦,赚的要多很多。
眼下他欠着郑建军的房租,等到下个月开学后,还有一笔为数不少的学费。如果不趁现在赶快打工挣钱,到时候他不但没有地方住,甚至可能连学都上不起。
少年语气认真,神情不似作伪,吴清桂想到那张压在雨刷器下的十块钱,最终点了头:“行吧,那我先给你预支一个月工资,你接下来就好好干,要是偷懒耍心眼,小心吴姨我抽你!”
池烈没吭声,直接去院里搬东西。
休息了几天,他的体力多少缓过来一些。此刻一点儿都不知道节省,专挑又沉又笨重的大件下手。日头毒辣地照着,少年使劲时肌肉鼓起,汗水沿着额头下淌,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最后吴清桂不得不吼他:“我说祖宗!你明天还得过来呢!少用点儿力气!我又不是周扒皮!”
池烈这才停下。
他从吴清桂手里接过瓷碗,将水一饮而尽,坐在门槛上休息。
吴清桂过来拿碗,瞥了眼他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淤青,没多问其他的:“你要红花油不?”
池烈摇摇头:“我有。”
吴清桂很是怀疑,上下打量他一番,到底没说什么,拿着碗走了。
池烈独自坐在门槛上。
确实很累,他半闭着眼,倚靠着院门。微风拂动,掠过下颌处狰狞分明的青紫色,带来幻觉般的刺痛。
少年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裤兜,摸到那个小巧的玻璃瓶子,喉头动了动,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池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从喻见手中接过这个。
他明明已经还完了她的人情,自此之后可以两不相欠、再无瓜葛。可当少女站在面前,仰脸看他,倔强沉默地举起手时,鬼使神差的,他心神晃了下,回过神,玻璃瓶已经安静躺在掌心里。
真见鬼。
池烈听着树上一声高过一声的蝉鸣,懒洋洋地想。
小矮子太笨,连带着他也一起跟着犯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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