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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约（第2页）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们俩贴得很近，江淮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宋清河的侧脸，和她的气息混在一起。空气里渐渐弥漫出酒意，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熏得人昏昏欲醉，染红了两个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

包厢的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黑暗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敲打在心口。他们维持了贴近的姿势沉默了许久。

江淮终于开口，语调滞涩：“清河，对不起。”

宋清河轻轻地叹了口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江淮摇了摇头，碎发蹭着宋清河的额头，他低头看她的眼睛：“当初我以为你主动改了志愿留在南城，我以为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是我太混蛋了，我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对不起，清河，对不起。”

江淮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宋清河听明白了。她也看着他的眼睛：“江淮，你没有对不起我。高中的时候，我答应过你，我们一起去海城，是我失约了。”

宋清河回忆起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

高考过后，她和江淮都估了分，比对着往年的录取线研究志愿。江淮早就决定要学计算机，海城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全国第一，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分数应该没问题。

所以真正需要研究志愿的，其实只有宋清河一个人。

正式出分以前，她一直打算跟江淮一起报海城大学，毕竟他们约好了的。即使她没有想读的专业，但海城大学的招牌足够响亮，至少不用担心局限了将来的选择。

那时候对未来懵懵懂懂，她真的是这么想的。直到真正出成绩那一天——

宋清河记得很清楚，那一年高考成绩查询时间是晚上十点，她到点登录查询界面，查询成绩的人太多，她刷新了很久都还是进不去页面，正着急时，是江淮打来电话，说已经帮她查到了成绩。

她的高考成绩比预估得还高出了十分，是难得的超常发挥。何蓉和宋启明都十分高兴，激动地当场查询起海城大学的住宿条件，几乎认定了，她一只脚已经踏进这所全国前三的重点大学。

宋清河也挺高兴，只是这喜悦在父母夸张的表现之下，反而衬出几分置身事外的意思。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想象着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在一个光鲜、繁华，但她完全不熟悉的城市。她越想越觉得困惑，她真的要去海城吗？在无边静谧的黑暗之中，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她好像，根本不想去海城。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她一跳。

在高三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里，和江淮一起去海城，一直都是支撑宋清河的信念。可真到了战役结束论功行赏的这一刻，她的信念荡然无存了。她其实，从来就不想去海城。

宋清河睁着眼睛想了一夜，她越想越清醒，她就是不想去海城。海城是江淮的目标，不是她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宋清河做了决定，她的第一志愿要报南城大学。这个决定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不去海城，意味着她背弃和江淮之间的承诺，她被这份愧疚裹挟，内心真实的想法也不敢宣之于口。

她瞒着所有人填报了南城大学。后面的那段时间，宋清河每天都被潮水般涌来的愧疚淹没窒息，在自我和承诺之间辗转煎熬，不得两全。

志愿填报截止的前一天，江淮来找她，他们在一中旁边的小巷子里偷偷约会。江淮牵着她的手，温柔又坚定地看着她：“清河，等我们去了海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走在学校里。再长大一点，你妈妈就不会反对你谈恋爱了，到时候我就跟你一起回家拜访他们，等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谁要和你结婚？”宋清河佯装害羞地低下头，心慌意乱地躲避着江淮的眼神。

她知道，这些美好的想象都不会发生，江淮马上就会知道她骗了他。她的愧疚在这个瞬间达到了鼎峰，就快要溢出来。她开始反思，她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做。

第二天，宋清河天还没亮就起床，一个人电脑前坐了一整天。

其实去海城也挺好的，她对南城大学也没什么执念。她努力劝说自己，毕竟她答应了江淮，反正她现在也没有目标，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规划，跟着江淮的选择也挺好的。他那么聪明，将来总错不了。

宋清河用一整天的时间说服了自己，放弃了将将冒头的自我意识，浇灭了内心燎原的愧疚。赶在填报截止的最后一分钟，她重新提交了志愿。

看着志愿提交成功的界面，她心里十分茫然。

可她没想到，那一年海城大学缩招，文科录取分数线是历年来的新高，她差了五分，最终还是去了南城大学。

录取结果出来那天，她一个人坐在楼梯上哭了很久。但和姜芮想得不一样，那个时候，她不只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异地恋而哭。她的眼泪里，还掺杂了稚嫩的自尊。

虽然南城大学本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但这五分的差距，却像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她，你没得选。可她宋清河，从来就不甘让自己没得选。

或许，她和江淮当年的结局，在那时候就已经注定了。